船在水面上摇晃，这里水流湍急，很少见宽阔的江面有这么大的湍流。
    水手们百无聊赖地躺在甲板上，刚刚拖过的甲板散发着阴暗拖把的臭味，还好，比船舱里好闻。
    “……爸爸……”
    嘉利缓缓睁眼，木质的顶棚，周遭的腥气与臭味，以及眼角余光里摇晃的鱼骨吊坠。
    这里是床上。
    “嗯……”
    她尝试着起床，船体微微的摇晃让她一个不稳，支撑起来的手臂一弯，整个人侧着翻倒在床下。这时她才看到眼角的红色。
    那种喷洒出的，鲜血的红。
    是她的发丝。
    “我怎么……”
    翻倒的声音引起了外面士兵的注意，片刻后，看上去中年谢顶、双目无神、一脸沮丧的康威顿·塞里打开了门，走了进来。
    “史密斯小姐。”他的语气中带着些许疲惫和无力，“很抱歉，不过据我所知，昨夜史密斯宅邸失火……今日早晨扑灭时没有发现幸存者……”
    他看到嘉利·史密斯在地板上想要挣扎着坐起，但被自己一句话击倒，整个人进入了一种死灰一般的沉寂。
    “节哀。”
    他并没有坐下，说完后他便转身离开了房间。
    嘉利看着天花板。
    ‘死亡……’
    她心中在思考这个并不陌生，但此刻才无比真实的词汇。
    闭上眼，黑色的世界笼罩了一切，第一张出现的就是祖母的脸，很沧桑，但很精神，清晰到每一处周围都在记忆深处，她正在端着一碗饺子汤——
    祖母其实很少自己吃自己做的水饺，她更喜欢喝饺子汤，尤其是夜里。
    随着记忆缝隙中涌出更多的细节，黑暗荒芜背景逐渐化作了史密斯宅邸的厨房。
    大理石台上是残留的面粉，祖母捧着一小碗面汤，一点点炉火正在燃起，些许火星飞舞着。
    可是下一秒，
    爆裂的火光侵吞了一切！
    走廊上瞬间涌起可怖的火舌，像是巨蟒一样塞满了各处缝隙！
    一个灰影挡在了门口。
    橘色的火光舔舐着他的麻布长袍，既点燃了最细的麻布，也照亮了对方一如祖母苍老的脸！
    什么东西在视野中闪亮，
    嘉利下意识将体内的某种东西与之对接，
    随着波段，或是共鸣——
    那原本停滞的画面再一次开始播放，无声，但真实。
    “……”
    “……”
    那个老人在对祖母说着什么，嘉利想要凑近，可是并没有效果，她就像是一台放映机，被定格在这里。
    她对照着口型，慢慢分析着对方的话语，可对方说得又急又快，甚至口型根本不像是正常发音，似乎特意做过这方面的训练，嘉利想破头，终于和一个人对上了号。
    那是史密斯宅邸后院的一个老人，
    很老了，和祖母几乎一个年龄。
    ‘他为什么会在我的视野里？不，现在我看到的是什么？’
    这种疑惑出现在心头，可下一秒，火焰中冲出几个形态古怪的存在，细瘦的人型猛地冲向想要拉着祖母离开的老人。
    ‘摩……托……’
    嘉利读出了祖母的口型，也就是读出口的下一瞬，周遭的一切轰然碎裂，像是被溅满鲜血一样，视野中变得殷红一片！
    “嘭！”
    也是同时，房门被猛地撞开，之前出现的海军将军去而复返！
    就在一片血红中，
    嘉利看到了周围的一切——网状吊床、鱼骨吊坠、木桶——已经凌乱的被砸落在地上，木质的墙壁有着大量凹痕，
    一个士兵躺在门口，
    那个父亲口中的康威顿·塞里将军此刻手持一把锋锐弯刀如临大敌。
    “……！”
    他似乎在说着什么，
    但是嘉利听不清楚，只觉得对方似乎是在恐惧着什么。
    她想到着，耳畔传来不那么明显的风声，康威顿身前爆发出刺目的蓝光，他身后，一条多头的海蛇虚影出现在自己的视野中。
    哪怕周围一切都是红色的，多头蛇依旧在视野中挤出一个完全湛蓝的区域！
    “救……”
    她试图开口，这种剑拔弩张，好吧，事实上已经是激烈战斗的态势让她害怕，只是风声再次传来，同时传来的还有液体流动的声音——
    视野中的殷红更加刺目，它们像是有意识、有活力地挤压着巨大的海蛇。
    几乎是肉眼可见地被缩小，
    周遭的红色都流动起来，甚至发出了尖锐的笑声。
    “命……”
    嘉利还在努力发出声音，只是和尖锐的笑声比起来太过微弱。
    “嘭！”
    又一声炸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