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女张开双手，拦在苏彤身前，面对依依和轩轩幻化出的神剑，高喊一声：“我可以救活李凡姑娘。”
    此话一出，场上一片沉寂，程浩楠呼吸急促，双目圆睁，快步走来，颤声道：“你说什么？”
    圣女搀扶苏彤起身，双眸如星般闪耀，柔声道：“圣君，我方才发现，李凡姑娘还能活过来。”
    “真的吗？”程浩楠一把上前，双手搂住她的胳膊道，“凡儿真的还有救？”
    圣女第一次距离异性如此亲近，顿时有些害羞，一指远处躺着的李凡道：“圣君，请随我来。”
    “好好好。”程浩楠回过神来，急忙松手，小跑着向李凡跑去，回来这么久，他还没好好看看她呢。
    七八步之后，终于来到李凡身边，只见她一袭白衣，面色如水，双手搭在身前，平静的躺着，嘴角挂着隐隐的微笑，一如当初。只是在玄冰棺中放的时间久了，在皎洁的月光下，皮肤有些微微泛蓝，眉毛上结出些许冰凌。
    “凡儿，我回来了。”程浩楠轻声说着，半蹲下来，伸手轻抚李凡侧脸，入手一片冰凉，面上的霜寒之气，在他掌心烘烤下，化作点点露水，从李凡脸上滑落，看起来好像她在流泪一般。
    “圣君~”圣女说着，亦半蹲下来，望着李凡。
    “你……真的可以救她吗？”程浩楠嗓音沙哑道，时至今日，李凡死之前的情景还历历在目，这些天，他一直努力让自己不要回忆，就像不去回忆当初在六道转轮上，家人的魂魄为了帮助自己魂飞湮灭一样。可如今一见到李凡，所有的往事，控制不住的在心底各个角落涌出来，啃咬内心深处的柔软。
    圣女见程浩楠声音低沉，听起来伤心至极，禁不住也跟着幽幽叹口气道：“先前听露华鬼王说，李凡姑娘乃是修罗主宰非天之女的轮回之身，天生就有修罗命格，之后又被非天强行将自己的魂魄与之捆绑在一起，同生同死。故此，李凡姑娘才选择了自尽，牺牲自己，拯救苍生。”
    程浩楠点点头，抚摸着李凡的额头道：“是啊，就是因为这个倒霉的命格，让李凡从小到大，都孤苦伶仃，尝尽人间险恶。谁能想到，这个内心被世人伤害得遍体鳞伤之人，最后甘愿牺牲自己，拯救众生。”
    圣女掌中浮出一层莹莹绿光，冲李凡胸口一指，只见李凡体内冒出一点极为孱弱，几乎看不见的绿光来，在胸口盘旋环绕：“圣君，请看。”
    “这是什么？”程浩楠凝眉不解。
    “这乃是李凡姑娘的一缕残魂，确切地说，是未被非天同化侵蚀的一缕残魂。”圣女感叹，“以非天主宰的修罗之力，强行侵入李凡姑娘魂魄时，必定十分痛苦，入侵之人，意识模糊，神识不清，原有的三魂七魄会被挤压侵染，碎成万千残片，再无自己的意识。李凡姑娘能在心底最深处埋藏下这缕残魂，保留她对世间最后一丝眷恋，想必当时遭受了极大的苦难。她至死，都未让非天得逞，侵染心中的纯洁之念。”
    程浩楠听圣女低声说着，伸出手来牢牢攥住李凡的手道：“不知凡儿对这世间还有何放心不下，我定去为她了却遗愿。”
    话一说完，那李凡身前的绿光好似听懂一般，随风一晃，化作一片竹林，竹林中有两个虚幻缥缈的人影，远远看去，一男一女，两人依偎在一起，紧紧相拥。看那女子身段轮廓，乃是李凡无异，再看那男子，不是程浩楠又是何人。
    见此情景，程浩楠胸口一堵，眼眶一红，眼泪抑制不住的流出来，自李凡走后，他从未哭过，仿佛只要不流泪，不缅怀，她就还一直活在这世上一般。
    伴着他的哭声，身后也传来几声啜泣，原来依依等人也近前来，见到了这幅幻景，嫦娥仙子哭得最凶，琼鼻微皱，清泪汹涌，怀里玉兔背上的毛都被打湿了。
    圣女看看对面这几人，个个一脸悲戚，扭头一看，苏彤正瘫坐在不远处，她的手脚已被捆绑，虽不能行动，暂时倒也无性命之忧，回过头来，轻声道：“那个……诸位先别哭了，咱们这不是在讨论复活之法吗？”
    “对。”程浩楠抬起袖子，猛然一抹眼睛，抽着鼻子道：“圣女，你是说你可以凭借这缕残魂，复活凡儿吗？”
    圣女点点头：“不错，凭此残魂，我便能重塑李凡姑娘被侵染前的三魂七魄，引其回归本体。”
    程浩楠满心欢喜道：“那还请圣女快快施为，若是凡儿复活，我欠你一个天大的人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圣女望着他一脸期待的眼神，面露难色道：“圣君切莫心急，复活李凡姑娘，需要用到我妖界至宝，妄情露。”
    “妄情露？”程浩楠唏嘘一声，“此是何物？”
    圣女还未回话，就见远处苏彤激动的扭动着身躯道：“圣女，万万不可，妄情露乃是我妖界至宝，是历代圣女圣君保命之物，你怎能用它来救治外族之人，绝对不行，此举，违背妖界律法。”
    圣女听完，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一时被噎在原地。苏彤暗道，若是妄情露被这叫李凡之人夺了去，那自己获取万年修为，复活妲己娘娘的梦想，岂不毁于一旦，仍需蛰伏千年，才能实施，必须全力阻止。
    程浩楠听罢，转头望着苏彤道：“苏将军，我看，你还是先说说，刚才为什么要挟持李凡偷偷溜走吧。”
    “对呀，苏姐姐，我还没问你，为何我今夜迷迷糊糊睡着，再醒过来已在此处，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圣女急忙追问，方才担心她的性命安危，一时忘了。
    说话间，轩轩已近前，将苏彤从地上提起，拖了过来，扔到众人当中。
    苏彤面不改色道：“怎么？有什么好说的？你身为圣君，推三阻四不去我们妖界，我偷听到你和那叫起星的掌门说话，想着通过这李凡的遗体，引你去妖界，就是这样。”
    圣女听苏彤说话，举目远眺道：“圣君，经她这么一说，我才发现，这确实是去往妖界传送大阵的方向。苏姐姐，你就算身为妖界，也不能如此行事，实在太过分了。”
    苏彤有些悻悻道：“我知道圣女一向正直圣洁，必定不会同意我如此作为，所以我趁你睡觉的时候，用了些迷魂香，连你也一并迷晕过去，一起带走。”
    “你……”圣女心中有气，一时又不知该说什么好。
    苏彤心底冷笑一声道，如此借口，可谓是天衣无缝。我心急这圣君不去妖界不假，关心的却并非什么妖界安危，老妇人我关心的乃是那四方宝库中的妄情露罢了。此等先天至宝，绝不能让别人夺了去。
    “圣君，我代苏姐姐向诸位道歉，让大家受惊了。”圣女满脸愧疚，道个万福，挨个冲众人行礼。
    苏彤一撇嘴，冷言道：“圣女，总之无论如何，您不能用妄情露救李凡，这可是咱们妖界至宝。”
    “放肆！”圣女骤然发作，一改往日温柔，面纱下透出一股杀气，严肃道：“若妖界不存，这至宝安能存焉？苏彤，念在往日你我姐妹情深的份上，我叫你一声苏姐姐，但你是否忘了，你真正的身份？你乃是妖界大将军苏彤，保护的不是圣女，而是妖界安危。妄情露之事，本圣女自有定夺，轮不到你这个大将军来反对。不，从即刻起，你不再是大将军了，你走吧，自行回妖界去吧。”
    “你说什么？”苏彤一愣。
    圣女浑身微颤，厉声道：“苏彤屡次破坏救援妖界大计，罪无可恕，现免除你大将军之位，贬为庶民，不得与圣女同行，自行回妖界反省，可听清楚了吗？”
    说罢，她自袖间翻出一把匕首，割断苏彤身上的绳子道：“你我昔日姐妹之情，犹如此绳，你走吧。”
    苏彤没料到柔顺的圣女会突然发怒，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这发怒的样子，与当初的妲己娘娘有几分相似，神情恍惚，站起来说了句：“好。”怔怔向外走去。
    “等一下！”程浩楠高喊一声，抱起李凡，来到圣女面前道，“我怎么知道，你不是为了救你的族人一命骗我呢？刚刚若不是你高喊一句能救活凡儿，苏将军现在怕是早已身首异处了。”
    圣女看看苏彤，银牙一咬，怔怔望着程浩楠道：“请圣君放心，若是救不活李凡姑娘，我甘愿抵命，以我的命换苏将军的命。”
    程浩楠望着月光下的圣女，面纱笼罩下，看不清她的脸，一双澄澈的眼睛中，透露出坚定的神情。
    “好，我信你了。”程浩楠说罢，来到嫦娥面前：“还请再借仙子玉兔一用。”
    嫦娥连连应声，将玉兔放在地上，程浩楠抱着李凡骑跨上去，对依依和轩轩道：“我们走吧，回守尘观。”
    说罢，众人腾空而起，向来时方向回撤。圣女望了苏彤一眼，足尖点地，亦追随而去。
    苏彤一脸惊愕的站在原地，等众人的身影都消失后，哈哈大笑，顿胸垂足道：“一个傻子，一个呆瓜，这个时候放我走，真是天助我也。待我先行一步，暗中蛰伏，到时候给你们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嘿嘿嘿，哈哈哈。”
    回到守尘观，远远便望见五座山峰上，灯火通明，锣声不断，乃是众弟子们正在彻夜搜山。
    程浩楠抱着李凡，自玉兔上跃下，依依上前接过，唤出青云，将李凡放在柔软的云朵上安睡。
    嫦娥深施一礼道：“天帝，小仙不便见凡尘修士，护送到此，还望见谅。”
    程浩楠拱手致谢道：“多谢嫦娥仙子，我先走一步。”
    嫦娥伸手在他胸口轻轻一点道：“还望天帝，莫忘三十三重天之托，小仙日日牵挂。”
    说罢，自脖子间摘下一根纤细红绳，绳子下方坠着一个月牙形状的玉坠，上前一步，戴在程浩楠脖子上道：“此玉佩乃是小仙贴身之物，仙帝戴上，若是有危险，攥紧它，不论相隔多远，小仙亦能感知，定前来施救。”
    程浩楠将玉坠放入衣内，点点头道：“感觉出是贴身玉佩了，摸着还是热的。”此话一出，旁边的轩轩连声咳嗽。
    “啊……”嫦娥一愣，羞赧之情骤起，红着脸道：“天帝，那小仙就告退了。”
    程浩楠点点头，摸摸鼻子，尴尬一笑道：“仙子留步，突然想起一件事，以前人界有句诗道，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如此说来，仙子你也是从人界飞升至三十三重天么？”
    嫦娥咯咯一笑，一指那天边的圆月道：“天帝见笑了，小仙感应月华之气而生，苦修万年，得道成仙，未曾下界，这兔子还是游历瑶池时，自西王母那讨来的。人界有关小仙的传说，不过是文曲星伺教化之职，编撰的传说罢了，用来告诫万民，珍惜眼前人，切莫执着于虚无缥缈的长生之道。”
    “原来如此。”程浩楠点点头，轻笑一声，转头看看李凡，拱手道：“仙子说得对，珍惜眼前人。那我们就此别过。”说罢，与嫦娥挥手告别。
    嫦娥走远后，程浩楠来到轩轩身后，双手搭在她腰间。
    “干嘛？”轩轩皱眉回头。
    “你忘了？我不会飞呀，你带我降落到守尘观大殿门前，我跟起星说一声，让大家不必再找了。”程浩楠向下一指。
    “我不带你。”轩轩打掉他放在腰上的手。
    “嘿，你……”程浩楠一时语窒。
    “圣君，要不你过来，我带你下去吧。”圣女柔声道。
    “好啊，好啊，还是你好……啊……”程浩楠刚要抬脚过来，忽然感觉有人抓住自己后腰，跟着眼前一晃，回过神来，自己已站到起星面前。
    起星吓了一跳，后退一步，拱手道：“原来是浩楠师弟，你真乃神出鬼没。”
    程浩楠脚下踉跄，回头看，轩轩正得意洋洋地憋着笑，遂摇摇头，不跟她一般见识，冲起星道：“师兄，别让大家搜山了，李凡找到了。”
    “真的吗？那可太好了。”起星说着，依依和圣女带着李凡飘然落下。
    “不知贼人是谁？为何要掳走李凡师妹？”起星不解。
    圣女面色一尬，程浩楠挥挥手道：“师兄，此事说来话长，你先去鸣钟发令吧，让大家早些休息。”
    “好好好。”起星说着，踏云而去，发布掌门令。
    程浩楠看看沉睡的李凡，抬起头对圣女道：“不知圣女准备何时救治凡儿？”
    圣女上前一步道：“妄情露乃妖界至宝，存于四方宝库，唯有去妖界，方能复活李凡姑娘。故，何时救治不在我，在于圣君何时去妖界。”
    程浩楠望着昏睡的李凡，激动难耐，大手一挥，“即刻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