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县里不少被拖欠了工资的单位如今正在夸着新来的沈书记不同，棉纺厂里是一片愁容。
    棉纺厂的会议室内，十来位厂领导正看向坐在最前头的凌厂长，眉头紧皱仿佛厂里遇到了史上最大的危机一般。
    “厂长，您可是老资格啊！这什么股份制改革咱们厂可不参与，不就是县里想把咱们厂这包袱甩了嘛！想任我们自生自灭，这我们可不答应！”说话的是许副厂长，大概四十五岁左右，正撺掇着凌厂长去找县委沈书记好好谈谈，让沈书记息了这个心思。
    凌厂长今年58岁，人不高大概一米六八左右，面色偏黑，头发已经白了小半，穿得也是厂里老式的工装。
    凌厂长是62年天门县第一棉纺厂刚建厂时期就已经在的老员工了，当时的他还是从街道办的干事调入厂里，担任棉纺厂人事科副科长。
    后边一路担任科长，并在各个科室流转，最终一步步晋升，在82年改制时最终担任厂长。
    凌厂长就安安静静的坐在最前头，一脸严肃的看向厂里的其他领导干部，了解他们的意见。
    “许厂长你也别这么说，咱们厂里的情况咱们自己清楚，县里也清楚的很。最近每年都往咱们厂里补贴，任谁担任县领导都会有这个想法。”说话的是一位五十岁左右的女性，面色温和，也是厂里的副厂长，姓汪。
    “汪厂长，你帮谁说话呢？该不会你已经跟县里的沈书记早早交流过了吧，是不是这改制后，厂长让你来当啊！？你可得想清楚，这股份制一改，当家作主的可不是在座的谁说了算了，是谁联合的股份多谁说了算。”
    许副厂长说到这儿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大家都在棉纺厂辛辛苦苦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混到这个位置，总不至于一朝变革就重新成了员工或者直接下岗跟厂里没关系了吧？”
    “小许，你别污蔑人，我来厂里可比你早，付出的也比你多！就现在厂里这样子，哪天真的倒了都不清楚，工资都又拖了四个月了。说难听点，这厂里的领导当不当的有什么区别？还不是一分钱不挣？我家里生活不都是在吃老本。”汪副厂长一听许副厂长污蔑自己，声音就尖锐起来。
    并且也不像开始那般客气的叫许厂长了，而是叫起了小许，毕竟说起来她来厂里也是最早的一批员工，资历算是最老的，可不会惯着后边几年才来的许副厂长。
    “两位别吵了，大家都是为了厂里好。如今厂里都什么样了大家都清楚，凌厂长也是接到县里吴副书记的谈话，提前透露的消息。现在最重要的是这改革的影响，以及厂里究竟能不能有起色的可能。”说话的是刘总工，相对于厂里的其他领导来说算是比较年轻的一位，今年才41岁。
    刘总工16岁中专毕业就来了厂里担任技术员，师傅就是厂里之前的总工，前几年就已经退休，后边也是他师傅的推举下顺利接任了总工的位置。
    “许厂长，你也先别急，我今天就是将吴书记说的转告给你们，咱们内部先有个商量。”坐在最前头的凌厂长也是劝了一嘴许厂长，并且想继续听听其他人的想法。
    “我个人表个态，若是这个改革真的能让咱们棉纺厂有起色，能重新红火起来，我这个厂长可以退位让贤。虽然不清楚县里到底怎么个章程，但是我还是支持县里的决定。”凌厂长这话一下子让厂里的其他领导有些目瞪口呆，没想到凌厂长竟然存了这样的心思。
    虽然凌厂长年纪已经不小，明年过完也是该准备退休，但这厂长的位置一把手的权力，一般人哪怕只是提前一两年也大都不会愿意。
    “凌厂长，哪怕是真的股份制改革了，咱们厂里的大家也都只认你当这个厂长。”
    汪副厂长这话一出，下边坐着的众人也是纷纷点头，看得出来凌厂长在棉纺厂里是真的很有威信。
    “其实也不是没有好处，按照县里沈书记的意思，咱们厂里的一些空头编制还有其他臃肿的编制都一刀切了，对于咱们厂的经营来说反倒是好事。”
    凌厂长虽然在厂里威信十足，但是实际年纪已大，下边厂领导又多。
    三个副书记，三个副厂长，外加上一个总工程师，一个总会计师，一个工会主席，一个纪委书记。
    大家大都有各自的利益，并且谁也不服谁，凌厂长虽说不至于是被架空，但因为性子重感情，许多事情真的例如厂内改革，裁撤领导编制等等。
    往往一提就被底下人劝说反对，就算是真的实行也被他们后边重新补了编制。
    毕竟都是都想在凌厂长退后当厂长，谁愿意这时候手底下的干部少啊，每多一个干部都代表他们多一份话语权。
    “厂里现在这个状况改革我同意，已经是不破不立的时候。但是咱们厂里的领导岗位不能变，领导层得全面保留。”许副厂长又一脸坚定的冲大家倡导道。
    “小许，别说管理层了。你有见过改革是这么改的么？那次不是下岗一大半，在座的各位改革完还能有一半坐在这位置上就不错了。”
    凌厂长倒是看得很开，倒不是因为快退休的原因，对这改革的领导层下岗不在乎。
    恰恰是凌厂长对于棉纺厂感情太深，如果只是自己退了，只要厂里能恢复往日的红火，长长久久的延续下去，他是非常愿意的，毕竟他的整个青春都给了棉纺厂。
    “他敢！？这沈书记要是存了这心思，你看我们厂里闹不闹！他这个书记也别想坐的安稳！”许副厂长也就是现在嘴巴硬些，态度鲜明，好像要号召其他厂领导跟他一起反抗。
    只不过其他的厂领导都对这许副厂长冷眼旁观，倒是汪副厂长一副不屑的淡淡道。
    “那你明天代表厂子去县里吧，也这么跟沈书记说，看看他敢不敢。”说完不屑的笑了起来。
    许副厂长也就嘴上说说，真让他去县委找沈书记这么说他哪里敢，现在也被汪副厂长噎的不轻。
    “老许，算了！你可别看新来的沈书记年轻就绝对人好说话，人家可不是什么毛头小子，沈书记是从奉玉市的镇上起家一步步走到这儿的，收拾你跟玩一样。他既然有这心思，厂里改革肯定是改定了，而且我也支持改革，只要是往好的方向改。”
    刘总工说完还扭头朝向凌厂长，“厂长，您要不亲自走趟县里吧。帮大家去探探底，吴书记哪里也谈不清楚，还是跟沈书记直接交流一番，我们也好有个心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