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穿着松松垮垮的深蓝色睡袍，挺括的肩头披着一件墨黑色的大衣，肩头还有些没来得及融化的雪花。
    “天气冷了，我过来看看你。”
    天气已经冷了快两个月了。
    女人拢了拢宽松的棉服，偏过头垂着眼眸，“我很好。”
    “那他呢？”白辛渡踱着脚步，晃晃悠悠的走到摇篮旁，弯着腰身看着被褥里面的小家伙。
    小苏杭毛茸茸的脑袋微微动了动，闭着眼睛嘴巴里面还在吐泡泡。
    盛荆几步走了过来，隔在二人之间，拉高了宝宝的被褥，轻轻的拍了拍，“宝宝也很好。”
    男人直起身来，看了看房间四周，有些失落的出声问道：“最近那个小鬼没来陪你？”
    女人知道男人说的是小果冻，随意的答着：“最近路滑，小果冻来回走动不大方便。”
    “嗯，明儿我给她接过来住，反正她以后也就只有我这一个爹了。”
    盛荆皱了皱眉头，“你说什么？”
    白辛渡居高临下的看着女人，唇边的笑意越来越深，还往前弯了弯身子，“她那两个爹爹，这次恐怕是回不来了。”
    “什么意思？”女人扶在摇篮床缘的手指攥的有些发白，“你又想做什么！”
    “我什么也不用做，等着就好。”
    男人说完转身准备离开，女人有些焦灼的冲到男人面前，音调也扬了几分：“小果冻才那么小，同时失去两个亲人，你舍得嘛？”盛荆刚说完这句话就有些后悔了。
    “哈哈哈哈……”
    白辛渡笑的有些癫狂，“跟我打感情牌的人，你还是第一个。”
    是啊，他有什么事做不出来的。
    盛荆软了软音调，“我听不懂他们遇到了什么危险，你能不能帮帮他们。”
    “理由。”
    “我已经没有筹码了。”
    女人有些犹豫的想了想，迎上男人探究的眸眼，“你能帮他们脱险的是不是？”
    两军交战，谁的武器先进，谁的胜率就大。只要弹药足，基地里摸爬滚打的钟湛还能摆不平几个办公室里纸上谈兵的软骨头架子？
    白辛渡也不绕弯子，“我帮了他们，你会很开心？”
    女人重重的点了点头，“小果冻开心，我也开心。”
    男人有些玩味的挑高了唇角，右手骨节分明的手指摸上了女人的脖颈，轻佻的慢慢往上抚摸，拇指蹭了蹭女人的唇瓣，“告诉我，你爱的那个男人是谁？”
    盛荆瞳孔一震，眼神有些躲闪的游移着，小声说着：“没有，我没有爱的男人。”
    男人冷哧一声，撞过女人的肩头就要走。
    女人下意识的拉住了男人的大衣外套，“真的！帮湛先生何先生，就是在帮你自己。”
    白辛渡挑着眉头失声笑了出来，“是吗？我倒想听听你有什么政治高见。”
    盛荆眼睛动了动，有些意味深长的仰头看着男人，“湛先生何先生都是有血性的男人，他日你若是有难，就是他们报恩的时候。”
    男人轻轻的拂开了女人的手，不冷不热的嘲讽道：“怎么还关心起我来了。”说罢就朝着门外走去。
    ——
    伊顿庄园。
    晚间十点。
    阿耀将小果冻送回了房间，小果冻睡的香甜，脸蛋红扑扑的。男人坐在床边有些失神，直到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男人看了眼小果冻，起身揽着女人的肩头往女人的房间走去，神色有些凝重。
    “阿耀，小果冻是不是在怪我？”
    聿梵呢坐在沙发上，一双泛红的眼睛转了转，有些委屈的小声说道：“我不是故意冷落小果冻的。”
    “梵呢，这个孩子……我们不要。”
    女人有些不敢置信的缓缓站起身来，抬手揪住男人的衣摆，“阿耀你在胡说什么？”女人低头缓了缓情绪，浅淡的挽着唇角，“我会去和小果冻沟通的，等她理解了，她会接受的。”
    阿耀看着女人水光粼粼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是我不想要这个孩子。”
    聿梵呢僵在原地，一双眼睛失了神采，微微仰着一张素色的脸，眼泪坠在眼尾，将落未落。
    “我会善待july，小果冻更需要你。”
    男人偏过头，不再看女人的眼睛，“对不起，梵呢。我想我还是不能适应普通人的家庭冷暖，我想回佤邦。”
    女人微微后退两步，重心不稳的跌坐在床尾。
    “我不知道怎么弥补你，但我希望你能尊重我的决定。”
    阿耀从口袋里面掏出了一张银行卡，扔在了被面上，强硬的口吻不容抗拒，“这是我所有的积蓄，明天上午九点，我会陪你去医院。”
    聿梵呢难以接受的嘶声尖叫着：“我，小果冻，july……和我肚子里面的孩子，都比不过你的佤邦嘛！”
    男人背过身去，一双眼睛平静无波澜的耷拉着，“对不起，梵呢，是我始终配不上你。”
    大滴大滴的眼泪砸在被面上，女人倔强的咬在自己的手臂上，很快鲜艳的血液顺着虎口滴落下来，仿佛这样心里的疼痛就少了很多。
    阿耀听着身后有些微微喘气的声音，抬腿离开了房间。
    二月三日。
    上午八点。
    风谣领着两个工作人员将一架三角钢琴搬进了客厅，正在客厅里面指挥佣人挪移茶几腾出位置。
    阿耀刚用过早餐，从餐厅走了过来，女孩就热情的迎了上来，“先生，我们的调音师也一并来了，要不要让您的夫人试试钢琴音色。”
    “不用了。”
    “小果冻呢？”风谣一双明媚的眼睛在大厅里看来看去，“不会还没有起床吧？”女孩心里暗暗感叹着大厅里面的奢华装饰，脑海里已经展开了未来自己一副当家主人的画面。
    阿耀看了眼腕表，刚坐上沙发，客厅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赵廷一身黑色西装，面色肃穆，臂弯里收着件黑色大氅。男人抬眼看见沙发上的阿耀微微点了点头，“何先生，我们少爷想请小果冻去玛肃庄园住些日子。”
    阿耀还没来得及说话，小果冻软萌的声音响在了楼梯上，“木头人叔叔，姨姨和小苏杭有没有想小果冻啊？”
    赵廷看着穿着一身奶牛连体衣的小丫头，唇边有些松懈的弯了弯，“当然，不过我们少爷也很挂念小果冻。”
    “哼～～”
    小丫头一溜烟爬上了沙发，一手掐着腰一只脚踏在沙发扶手上，气鼓鼓的大叫着：“姨姨都有小宝宝了，坏叔叔居然要和哑巴姨姨结婚，小果冻很讨厌坏叔叔。”
    阿耀听到这句话，眉心蹙了蹙，站起身来将小果冻抱起来塞进赵廷怀里，“去姨姨那儿住些日子，爹爹和妈咪今儿有事要出门。”
    小果冻在赵廷臂弯里挪了挪小屁股，“才不要，小果冻要跟着爹爹妈咪。”
    “小果冻！”楼梯间传来女人的呼唤。
    聿梵呢有些惶恐的扶着楼梯慢慢走了下来，扶着沙发扶手走到赵廷面前，从男人怀里接过小果冻紧紧抱在怀里，“小果冻不走，陪着妈咪好不好？”
    小果冻看着女人的眼睛有些皱眉，“妈咪，你怎么哭了，头发也乱乱的。”
    聿梵呢平日里个人卫生很好，从来没有衣衫不整的时候。
    赵廷看着女人身上的薄款睡衣，又看了眼女人高高隆起的肚子，下意识的出声提醒道：“聿小姐，天气冷，你该回房间添件衣服。”
    阿耀的眼神在聿梵呢和赵廷之间转了转，从女人怀里抱过小果冻再次塞进赵廷怀里，面无表情的说道：“去姨姨那里住段时间！”
    小果冻看着爹爹的眼睛，有些害怕的张了张嘴巴没有说话，委屈的撅着嘴巴抱着赵廷的脖子，委屈嘟囔着：“爹爹凶小果冻了……”
    聿梵呢往赵廷身边凑近几步，摸了摸小果冻的奶牛头套，眼里噙着眼泪安抚着：“没有，爹爹没有凶小果冻……”
    赵廷有些意味深长的看了眼阿耀，将小果冻裹在了自己宽大的大氅里，接过佣人递过来的大伞，踏下台阶走进了雪地里。
    阿耀看了眼聿梵呢的衣服，眼神很快扫过女人蓬乱的头发，“去收拾，九点钟出发。”
    “我要这个孩子，我不准你动她！”
    男人思考了半晌，有些轻蔑的眼神盯在女人的脸上，“可以，不过我要聿梵喃的性命来换。”
    “啪！”一声清脆的耳光声响在客厅。
    一直在客厅落地窗前摆弄钢琴的风谣闻声心头一惊，偷偷摸摸的注意着这边的动静。
    聿梵呢掌心震得有些麻，眼睛红的仿佛能滴出血来，痛心疾首的哽咽：“我从来、从来没有贪图过你什么……只希望、只希望你能回来多陪陪我……你回来了，你居然……”
    “是！”
    阿耀听着女人断断续续的哽咽声，一颗心仿佛被人剖出来扔进了油锅煎炸。
    “你明明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让我围着一个女人两个孩子转的生活，我适应不了。”男人垂眸看着女人的肚子，云淡风轻的说道：“如果我需要女人，还没出机场就可以有。”
    阿耀平静的眼神挪到女人的脸上，隐忍着喉头的酸涩，僵硬的抿着唇，“为什么要千里迢迢回来找你。”
    聿梵呢感觉自己的两只脚仿佛被灌了铅一般沉重，怎么也挪不动步子。女人轻轻的眨着眼睛，美丽的睫毛被泪珠打湿了一大片，唇瓣微微颤抖着，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所以，请尊重我的决定，我不要这个孩子。”
    风谣躲在钢琴后看着这戏剧化的一幕，心里竟然有些酸涩，眼神不停的打量着聿梵呢的肚子。
    阿耀的眼神穿过聿梵呢，直直的盯着钢琴后的风谣，几个大步抬腿走了过来，一把揪住女孩的胳膊揽在怀里，朝着门口走去。
    “等等。”
    聿梵呢虚弱干瘪的声音微微响起，男人的脚步一顿。
    女人抬手抹了抹眼泪，怔怔的凝着男人的背影，“宝宝已经七个月了，拿掉宝宝我很有可能也会死，你也没所谓嘛？”
    鲍勃已经百分之百的保证过手术的成功率。
    阿耀伸手亲昵地揉了揉风谣的头发，“女人，我可以有很多。”说完头也不回的搂着风谣走进了漫天风雪。
    秦姨轻轻合上了一楼客房的房门，心里仿佛被塞了满满的石子，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了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