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儿，我下午和方大爷商量过了，他知道我想买他的老宅子，可高兴呢！”狗子看花儿把大壮哄睡了，躺在床上对她说。
    “方大爷怎么说？谈妥了吗？”花儿问。
    “好在大家都是邻居，平时相处得也很融洽。方大爷相信我们，给的价格也很公道。他说，住了这么多年的老房子，还真是有些舍不得，交给我们，他心里也放心。”狗子说，“我还说呢，回头他随时可以来这儿看看，就当自己家一样！”
    花儿笑了笑，问：“那方大爷什么时候去找他儿子啊？咱们什么时候能开始动工呢？”
    “应该就在这两天，他儿子就得接他走了，方大爷也没想到，这么快就把屋子给卖了，而且还是卖给我了。”狗子轻轻摸了摸熟睡中的大壮，接着说，“钱的事儿，你不用担心，我都准备好了。等方大爷一走，咱们就可以动工，请的还是上次修院子的那帮人，他们都轻车熟路的了，也好说话。”
    天气转凉之前，总是忽冷忽热的，这阵子又突然热了起来，就好像还在夏天里一样。
    豆豆、大双和苗苗坐在桌前，剥着橘子，冰冰凉凉的橘子可真甜。那浓浓的柑橘香味飘浮在空中，让整个屋里都弥漫着清新的香气。
    花儿去茅房了，让大壮自己坐在一旁的小推车里。他的眼睛就直勾勾地盯着他那三个姐姐看，嘴角的口水都已经滴到了胸前的围兜上，湿了一片。
    苗苗坐在大壮的正对面，一抬眼瞧见了，觉得小弟弟好像馋得很，于是说：“大姐，二姐，大壮他也想吃橘子。”
    “不行不行！他这么小，哪儿能吃橘子？就算吃，也得等咱妈回来，喂他吃。”豆豆赶紧阻止了苗苗。
    “你二姐说得对，大壮还小，不能吃，他才多大点儿啊，现在他除了喝奶，就只能吃点儿米糊和碎鸡蛋。”大双也跟着说。
    “谁说的？上次我看见咱妈还喂他葡萄来着……”苗苗有些不服气地说，“你们看，他多可怜，净看着咱们三个吃了……”
    “那……咱们就出去吃吧，别老馋着他。”豆豆和大双一人又拿了一个橘子，揣进口袋里，便跑去了院儿里，她俩就蹲在阿丢的狗窝边吃。
    “苗苗！你出来吃！”豆豆在外边喊道。
    苗苗看着坐在小推车里的大壮，“来了！我等会儿就来！等妈妈回来了我就来！我先看着大壮！”
    豆豆和大双一想，秦妈和张婶儿总在厨房里忙活，苗苗一个人看着大壮，实在是有些不放心。于是，这两人又折回到堂屋，刚一进门，俩人就吓了一大跳。只见苗苗拿了一瓣橘子放在大壮嘴边，大壮正舔得开心着呢，在小推车里直蹦跶。
    “苗苗！你在干啥？”大壮怒吼道。
    “你快拿出来！”豆豆看着也着急了。
    苗苗被两个姐姐这样子吓蒙了，懵懵地看着她俩，不为所动。这时，大壮却突然张开了嘴，一口吞下了那瓣橘子。
    “哎呀！糟了！”大双魂都被吓掉了，赶紧跑了过去，一把把苗苗拉到旁边，捏开了大壮肉乎乎的小嘴，谁料大壮却馋得一口气把那瓣橘子给吞了下去。
    “啊？！完了！”豆豆也赶紧跑了过来。“你干什么？不是跟你说了，他不能吃吗？”豆豆对着苗苗咆哮起来。
    苗苗印象中，两个姐姐对她一直爱护有加，从未对她这么严厉、凶狠过。面对两个姐姐的责备，苗苗心里的委屈顿时涌上心来，她觉得她只是想让弟弟也尝尝，并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事。苗苗的脸一下红到了脖子根儿。她忍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憋不住了，“哇”的一声，开始大哭起来。
    秦妈和张婶儿在厨房里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俩人赶紧放下了手里的活儿，跑了出来。
    “这是咋了？咋还哭了？”张婶儿赶紧跑到苗苗身边，用手背帮她擦了擦眼泪。
    秦妈一看，这情况不大对，大双正蹲在大壮身边，一脸的惶恐。她也问：“咋了这是？”
    大双突然不敢说话了，她怕大家怪罪她没看好弟弟妹妹，也怕大家怪罪年幼不懂事的苗苗。
    “说话呀！”秦妈这时才发现，坐在小推车里的大壮脸色不大对劲，神情好像有些愣愣的。秦妈蹲下来，拍了拍大壮的后背。“咋了？大壮？”大壮这时才反应过来，使劲儿地伸着脖子，小脸憋得通红，嘴里想吐，却又吐不出来。
    “这到底是咋了？你们给他吃啥了？”秦妈更加严厉地问道，“快说！这些孩子，真是急死人了。”
    “他吃了橘子……”豆豆像只小猫一样，小声地回答道，她怕她再不说，大壮就要被喉咙里的橘子给噎死了。
    “什么？！”秦妈瞪大了眼睛，一把把大壮从小推车里给抱了出来。她让大壮趴在自己的膝盖上，“啪啪啪”地使劲儿地拍着他的后背。
    可大壮还是不见好，小脸由红变紫，好像变得更加严重了。眼前这一幕吓坏了几个孩子，豆豆和大双已经害怕得说不出话来，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苗苗则张着大嘴，一直在哇哇大哭，张婶儿一直陪在她身边哄着。
    花儿听到动静，也赶紧从茅房里跑了出来。她一边系着裤带，一边问：“咋了这是？刚才不还好好的吗？”
    秦妈也顾不上回答她，一个劲儿地用力拍打着大壮的后背，越拍越响。花儿这才意识到，大壮肯定是被什么东西噎住了。她赶紧蹲下来，把手指伸进大壮的嘴里，想帮着把他嘴里的异物抠出来。
    花儿的手指伸进去后，还没动几下，大壮就“哇”的一声全吐了出来。吐出来的东西，除了喝进去的奶水、米糊，果然还有一瓣烂烂的橘子。
    “这是谁给他吃的？”花儿的情绪突然失控了，近乎癫狂地喊着：“谁给他吃的？”
    秦妈看花儿这样生气，赶紧把大壮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哄着。“好了好了，别动气，大壮已经没事儿了。”
    豆豆和大双瞪大着眼睛，看着花儿，也不敢吱声。她们从没看过花儿这般模样，就像个愤怒的恶魔一样。
    苗苗也被吓得停住了哭声，一个劲儿地往张婶儿怀里躲。张婶儿赶紧抱住了苗苗，“没事儿，没事儿，大壮他没事儿了，不害怕。”
    秦妈若有所指地看了大双一眼，因为她从厨房里跑出来的时候，分明看见是大双蹲在大壮身边。
    大双和秦妈的眼神相遇了，大双瞬间明白了秦妈对她的怀疑。她张了张嘴，刚想要解释，却又把话憋了回去，眼神里充满了无奈和委屈。
    豆豆在一旁，也看出了秦妈对大双的怀疑，她赶紧大喊：“不是她！不是她干的！”
    花儿转头看着大双，质问道：“是你给大壮吃的吗？”
    大双抬头看着花儿，这张脸，既熟悉，又陌生。她看到花儿往日对她的温柔已经俨然不见了，满脸只剩下对她的怀疑和责备。在这个家里，大双的身份确实很两难，她噙着眼泪看着花儿，嘴角也控制不住地抽动着，可却不争气地说不出话来。
    “你为什么给他吃这个？你不知道他不能吃吗？你是想害死他吗？”花儿一连质问了大双好几句，她愤怒地喘着气，想说点什么，又忍住了。花儿从秦妈手里抱起大壮，气冲冲回了屋，门“啪”的一声，被关上了。
    堂屋里顿时鸦雀无声，大双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哗哗地往下流，但她倔强地抬起手，自己擦了擦，就是不哭出声。
    豆豆赶紧走到大双身边，拉着她的手，也帮她擦了擦眼泪。豆豆生气地看了苗苗一眼，气她刚才为什么不说话，不承认。
    秦妈和张婶儿对真相毫不知情，也没多说什么。“这孩子……”秦妈摇了摇头，又进厨房忙活去了。张婶儿拍了拍苗苗，“别哭了，别害怕，没事儿了，没事儿了。你们几个好好的，可别再弄出什么事儿了，妈妈她都生气了……”张婶儿说完，也跟着进了厨房。
    堂屋里只剩下豆豆、大双和苗苗三个人了。大双低着头，谁也不想看，再多的委屈也只能往肚子里咽。豆豆看着她，心里也很难过，她不明白，为什么刚才自己说了不是大双，却没有人愿意相信大双呢？
    苗苗一个人缩在角落里，她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却又不敢承认，因为她不知道承认之后，会给她带来些什么，是一顿责骂？还是一顿打？
    大双已经被动地将这事儿扛了下来，可她再也笑不出来了。无论豆豆怎么哄她、逗她，她也一点儿都不想笑。大双就这样，一声不吭地一直熬到了晚上。
    “哎呀！房子的事儿弄好了，明天就开始翻新！”狗子喜气洋洋地回到家，却意外发现家里气氛不对，也没人敢搭理他。
    “这咋了？出什么事儿了？”狗子奇怪地问。
    苗苗赶紧躲到了一边，紧紧地捏着她的小布偶。张婶儿走到狗子身边，小声跟他说：“花儿还生气着呢，你可小声点儿！”
    “咋了这是？”狗子问张婶儿。
    “今天，大壮被一瓣橘子给噎住了，好在秦妈眼疾手快，有经验，和花儿一起给弄了出来！也是把我吓出了一身冷汗……好在没事儿，已经没事儿了。”张婶儿解释道。
    “橘子？谁给他喂的橘子？”狗子显然也有些生气了，看着大家追问。
    几个孩子都不吱声，张婶儿和秦妈也知趣地回房睡了。孩子的事情，还是得交给狗子和花儿自己处理，她们俩也不好掺和太多。
    狗子看了看豆豆、大双和苗苗。大双低着头，苗苗胆战心惊地躲在一边，只有豆豆敢看着他。狗子心里也大致清楚了，估摸着，不是大双，就是苗苗了。
    “犯了错没关系，要勇敢承认。我今天不问你们到底是谁？是谁，就自己来找我说吧。”狗子说完便进了屋，去找花儿和大壮了。
    狗子心疼地把大壮抱在怀里，仔细看着他的小脸。“没事没事，没事儿了，我的宝贝没事儿了。”大壮一脸不知情的样子，还乐呵着呢。
    花儿抱着胳膊，坐在床边，一句话也不说。
    狗子抱着大壮溜达到花儿身边。“来，咱们看看妈妈！钱我已经给方大爷了，咱们明天就可以动工了。”狗子想着，还是先说点儿别的，不要惹花儿生气。
    花儿抬头看了狗子一眼，生气的表情逐渐变得委屈，突然，眼泪“吧嗒吧嗒”地滴了下来。生气之余，她更多的是后怕，一想到今天大壮可能就会丢了小命，她内心就不能平静。
    “哎呦！咋了？咋还掉金豆子了？这都当妈了，还爱哭呢？”狗子一手抱着大壮，一手帮花儿擦着眼泪。“我都知道了，刚才张婶儿都跟我说了，大壮没事儿就好，别担心。”
    “我都百般叮嘱过了！不要给他喂东西吃！怎么回事儿？就是听不进去，非要给他喂！他才这么点儿大，要是噎死了，可咋办？”花儿终于开口了。
    “别着急，别着急，已经没事儿了啊，消消气……”狗子拍了拍花儿肩膀，又问：“知道是谁喂的吗？”
    “问了，看着像是大双，可豆豆说，不是她。”花儿没好气地说。
    “怎么看着就像是大双呢？谁看见了？”狗子又问道。
    “秦妈应该看着了，当时我问的时候，秦妈就盯着她，但秦妈也不好说啥。”花儿深吸了一口气，忍住了眼泪。
    “那不就是秦妈也没说是大双嘛，而且，豆豆也说不是她了。这个事儿，咱们还是得弄清楚，不能冤枉了孩子，伤了她们的心。当然了，要真是谁犯的错还不承认，那该责罚就责罚！”狗子说，“我刚在外面问了，三个姐姐都不吱声，但我看了看，应该不是豆豆。”
    “如果不是大双，以她的性子，不早就炸了！怎么还会忍气吞声的呢？”花儿说着说着，又气了起来。
    “既然大壮已经没事儿了，这事儿就不着急，再等等。谁干的，自己会出来认的。”狗子说，“咱们家的孩子，我心里有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