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狸花猫探出头来，喵了一声，晴翠说：“来，斑斓，过来。”狸花猫脚步轻盈地奔过来，跳上罗汉床，把脑袋搭在了晴翠腿上。
    宋静怡惊讶：“还有小猫？”
    “是啊，小虎，小虎！”晴翠将橘猫喊出来，抱给宋静怡，“玩吧，那边有小肉干，它要是跑你就给它喂两根，这馋猫就随便你抱了。”
    宋静怡看着喂猫的肉条比她们路上吃的都好，再看看四周摆设，不由得感叹：“兰兰，你这里可真好！还能养猫。”
    “这里以前是陛下的书房，所以特别好，猫也是陛下的，借给我玩了，”晴翠说，“你住到了哪里？要是住得不舒服的话就搬过来和我一起住吧。我现在跟个暴发户一样，大家一起吃也吃不完。”
    “新封的秀女基本都分到了宝华宫和崇仁宫，我在宝华宫里的栖霞阁，也还挺好，”宋静怡笑道，“听说前头就是陛下起居和处理政务的地方，我来这里都是壮着胆子来的，住是绝对不敢了。”
    晴翠很是理解：“我那天跟着陛下进来的时候也是被吓到了，前头那几个宫殿都好大啊！这个玉露殿也不小，但好歹没有那么多台阶。”
    宋静怡终是忍不住好奇：“兰兰，你和幼容到底怎么回事啊？那天你们俩一出一进，从此再没有了消息，我和贤娘担心得不得了，到现在也没打听明白。”
    晴翠便如实说了那天相遇的事，她如何担心留不下，陈幼容如何陪她练习规矩，皇帝如何突然蹦了出来吓人，两人又如何被天降馅饼砸中各自得偿所愿，连带着自己的身世也说了：“你别怪我不告诉你们，我也知道冒名顶替是大罪，万一被查出来，你们被我连累岂不是太冤枉了。进宫以后知道了宫女和宫女也不一样，就我那个规矩，能去那些院子里干活就是造化了，所以我想着反正一辈子都见不到什么大人物，院子里大家忙着干活，没人在乎我什么来历，干嘛要多嘴说出来呢？外头更没人在乎我死活，这事就藏住了。”
    宋静怡点点头：“这事确实非同小可，你也是有福气，遇上陛下慈悲，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兰兰，我没想到你小时候那么苦，如今哪，你就是遇到贵人，否极泰来。”
    “是呀是呀，陛下是个大好人！”晴翠乐呵呵的，又问梁贤情况，“贤娘呢？她留下了没有？”
    宋静怡叹口气：“贤娘上殿后紧张，犯了口吃的毛病，落选了。她家里兄弟姐妹好些个，来之前她爹就想把她卖了做婢女，赶上大选才决定赌一把。贤娘说既然走到哪里都是做奴婢，还不如留在宫里，至少还认识我和你。”
    晴翠便说：“贤娘分到了哪里？”
    “还不知道呢，她们这些想做宫女的，又去精训了，不过你别担心，郑嬷嬷和吕姑姑还能照拂她一阵，等分了地方再看吧。”
    晴翠说：“她要是分到不好的地方，我就去求陛下把她调到清都紫府来。这里的嬷嬷和姐姐人都很好，贤娘就算一开始只能做初等宫女，也不会被欺负的。”
    宋静怡见晴翠还是这样仗义，很是高兴：“那就太好了。我有心帮她，可是位份太低，什么时候能见到天颜都难说，更何况去求情要人了。还好有你。兰兰，遇见你是我们的福气。”
    “我遇到你们才是真正幸运呢，要不是你们一路上给我吃的，我早就饿死了，”晴翠很是欢喜，“往后在宫里我也有伴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有用的没用的说了一大堆，宋静怡才想起此番过来的目的：“今天我们一起去朝拜皇后，皇后娘娘发现你没来，很生气。那个秦双瑶和李素梅还落井下石。兰兰，你得小心些。”
    “啊？秦双瑶和李素梅？”晴翠傻眼了，“她俩也能入选？不是说册子标红基本就等于落选了吗？”
    宋静怡说：“这也是一桩奇事，你听我慢慢说。咱们在绣芳宫的时候，嬷嬷不是说，宫嫔最低等级就是侍巾吗？这回好了，还有了正八品更衣，从八品待诏。”
    晴翠更惊讶了：“这次选的人太多，排不开了？”
    宋静怡摇头：“人其实也不多，我今天粗略数了一下，这么齐整的朝拜，人数四十出头不到五十。一万三千人的绣芳宫，再加上不知道多少人数的锦芳宫，看了一个月的选才留这么几个，算起来一天留人还不到两个。”
    “对后宫来说不多，对我来说可太多了，”晴翠苦着脸，“我得认多少人，记多少名字位份啊！”
    宋静怡扑哧笑了出来：“你是最不用担心的。只要记住那些比你高的位份就行了，她们少，与你位份差距也不大，侍巾可是将近三十个。我们见了面都得互相行礼，认人还不能认错，多麻烦。”
    晴翠叹气：“确实麻烦，秦双瑶和李素梅都进宫了，你还得和她们行礼。”
    宋静怡笑道：“她俩？她俩一个待诏，一个连待诏都不是，见了我是她们行礼，我愁什么？我瞧着，她们怕是没什么前途了。”
    晴翠问道：“这是为什么？”
    宋静怡哂笑：“这俩可真是有本事，秦双瑶不知怎的，竟然和淑妃娘娘家搭上了关系，淑妃娘娘特意要的她。还有个叫苟灿烂的，名神奇，人更神奇，是皇后娘娘留下的。”宋静怡凑近晴翠，悄声说：“六月初一开了殿选，结果初三就被叫停了，我们都不明白为什么，嬷嬷悄悄打听才知道，头两天是皇后娘娘和淑妃擅作主张，陛下压根不知道殿选开始了，所以生气叫停了。”
    晴翠目瞪口呆，很快又想起，凌清辉正是初三那天来找她，跟她说要殿选了，猫也是那天遇到的。
    宋静怡说：“这几个人已经赏了香囊，尚宫局也备案了，两宫娘娘又赏东赏西，很多人都知道了，如果此时陛下再说这不是他的意思，是皇后私自选的，那就太难看了。可是陛下怎么能不生气呢？最后就加了更衣待诏两个等级，把这几个人全封了最低的待诏，她们娘家也没给封赏，只说不够级别。你说，一个宫嫔，没有娘家可以依靠，入宫就得罪了陛下，还有什么前途？陛下发火禁足了皇后和淑妃、陈昭容，于是秦双瑶间接把几位娘娘也得罪了，以后日子要怎么过？”
    晴翠点点头：“这倒是。他是皇帝嘛！上天还是入地，全都是他一句话的事。那李素梅呢？”
    宋静怡说：“这个就更让人大开眼界了。李素梅她爹叫李寿，李家在安阳郡和秦双瑶家一样，是个大户，家里头婢女成群。你也知道这一路我们三个有多没生活经验，那些比我们强的人家，女儿怎么可能独自上京？他们就想出了个办法。”
    “什么办法？”
    “官府其实有令，不许民间蓄奴，更不得锢婢，”看晴翠不懂，宋静怡解释道，“锢婢就是婢女到年龄了还不让出嫁。”
    晴翠恍然大悟：“这个事情我听说过。”
    “这些人家为了避开朝廷制度，就选择保留婢女良家子的身份，不给报奴籍。李家也是这样。伺候李素梅的丫鬟，都是精挑细选，全家都在李家做工的那种。我听说李家为了培养李素梅，倾尽家财请了宫里出来的嬷嬷，我猜着，从一开始她家就是这么打算的，所以身边丫鬟全家都捏在自己手里，到了送女上京参选的时候，李寿就给良家出身的丫鬟也报了参选。这三个丫鬟，就是花小草、马兰和王碧玉。”
    晴翠惊呆了：“难怪那一个月她几乎天天换裙子，隔三差五换发式。幼容姐姐只会梳一种发髻，还嫌麻烦，来的路上就说，等要殿选时再花时间好好梳头。嬷嬷说选不中可以回家后，她就每天都是两条大辫子对付着了。咱们私底下纳闷了那么久，李素梅手怎么那么巧，这样会打扮，原来竟然可以这样带丫鬟。”
    “是啊，她们以秀女的名义同一车来，一路上李素梅就能继续得到奴婢伺候。否则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小姐，如何打理生活？如何带得了这样多的衣服行李？”宋静怡气愤地说，“我也算明白了，当初我们三个带多了行李又拿不动，你帮我们来来回回跑好几遍搬来搬去的，马兰她们欺负你，李素梅对我们嗤之以鼻，嘲笑我们穷酸，三人雇一个丫头，咱们都以为她是在比喻，现在看来，她们就是以己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