瑰璧踢开那人，捡起地上所有的子弹，装入枪中。
    枪口对准那人。
    那人浑身瑟缩，他颤颤巍巍地面对着黑森森的洞孔，以及持枪那人半是微笑半是玩弄的脸。
    瑰璧扣下扳机：“你给了我多少颗，我还给你多少颗。”
    所有的子弹射入那人的身体，血流遍地，那人最后看了眼缪锦的脸。
    那张脸美极了，某一刻，他恍惚间以为自己看见了天使，但是，身体上传来的剧痛，让他认清所谓的天使其实是恶魔。
    瑰璧踱步到驾驶室，扣了扣玻璃门：“停车。”
    司机显然料到后面的情况，他捏着方向盘的手抖个不停。
    “最后一遍，停车。”瑰璧再次亲扣玻璃门，门瞬间出现蜘蛛网裂纹。
    司机：“好……好……”
    车停了后，瑰璧长腿一扫，腿扼住司机的喉咙，他扫过司机衣领上的名牌：“你是怎么通风报信的？”
    司机颤声道：“就是通过名牌后面的语音机器，这个语音机器可以和雇佣人联系，雇佣人知道地点后，就会派杀手或者雇佣兵过来。”
    “为什么要说空号街，明明是倒数第二个站台的名字。”
    司机：“我们打算在倒数第三个站台到倒数第二个站台期间，杀了你，在空号街把你的尸体交给雇佣人。”
    “雇佣人是谁？”
    司机：“不知道。”
    瑰璧压下腿，咔擦一声，骨裂之声，司机死了。
    整个车内，血腥味漫天，尸体堆叠。
    苍星完全被骇住了，这一次，瑰璧进入了他的灵魂，他却依旧有意识，完完整整地经历了整个过程，怎么杀人的，怎么折磨人的，所有的一切，如烙印般烫进了他的记忆。
    他杀人了。
    杀了好多人。
    他满手鲜血。他是杀人的恶魔。
    瑰璧轻声安慰：“没关系的，是他们先招惹你的，杀了他们是他们活该。”声音蛊惑甜美。
    苍星否认：“你不应该这么残忍，我要的是安全离开，没有让你杀人。”
    瑰璧道：“好啦，我们这就走。”
    说着，抬腿要下车。
    死不瞑目的司机领口上的名牌闪着红光，那颗红点处传来声音：
    “苍星。”
    “星星。”
    “我的宝贝。”
    那是花间的声音，声音带着压抑的癫狂，可哪怕再压抑，那声音都有着无法忽视的疯狂，如黑色的长蛇，吐出红信，缠绕上来，纠缠不清。
    瑰璧停下脚步，冷冷地盯着那个红点，红点闪了闪，熄灭了。
    苍星重新夺回身体的主导权，他拉了拉围巾，立起衣领，最后看了眼车内血腥狼藉。
    他必须快走，否则，被人抓住了，他不仅是通缉犯，还是杀人犯。
    跳下悬浮列车，列车刚好从隧道出来，此时，隧道内出来的只有这一辆车。
    苍星估量了一下，从这到帝国首都不算太远，可以走回去。
    他裹紧大衣，逆着风往前走。
    走在人行道上，苍星越想越不安，帝国监控设施齐全，尤其是靠近首都的地方，列车上一车尸体，而他又是唯一从车上下来的人，他只能是杀人犯，事实也是如此。
    所幸这条路上意外地没有行人，苍星擦了擦鬓角的汗，却抹了一手的血。
    他的手不受控制地抖了抖。
    而瑰璧还在他的灵魂里。
    “你为什么还不走？”苍星叹息一声。
    瑰璧用着和他一样的声音回答：“我不离开了，从今往后，我就是你，我能帮你彻底离开花间。”
    苍星忍了忍，没忍住：“你不可能是我！”
    他不是这种随便杀人的恶魔。
    瑰璧似乎笑了：“你开始否认我们之间的关系了，开始疏远本就是属于你的一部分，苍星，你在怕什么呢？”
    “我不怕……”
    瑰璧缓缓道来：“天使组织创造了一种叫灵魂切割机的机器，灵魂切割机能切割灵魂，人类进入灵魂切割机，他的灵魂被切割成两半，善良的一半被称为‘天使’，恶的一半被称为‘恶魔’。
    我就是‘恶魔’的那一半灵魂，你则是‘天使’的那一半灵魂。
    我们只是通过灵魂切割机分裂成了两半，但我们是同一个人，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这下，换瑰璧掌管身体。
    瑰璧抬头看天，虽然寒风凛冽，但天空湛蓝湛蓝，不染纤尘：“你就像白天，带了一个白色面具，出门表演成一个善人，夜晚回到家，你又换上一个黑色面具，变成了我，黑夜。”
    苍星想反驳，却不知从哪开始反驳。
    瑰璧是他吗？
    自见证了瑰璧杀人场面，这个问题一旦出现，他就下意识否认。
    而这种过激的反应、没有缘由的厌恶，本身又说明了问题。
    瑰璧不再说话。
    人行道左侧山坡下有一条溪流，溪水潺潺，瑰璧朝左侧走去，踏上山坡上的石阶，靠近溪流。
    他拉下围巾，捧起一瓢溪水，洗净脸上的血。
    身体虽然被瑰璧控制着，但苍星依然能感受到溪水流过手腕时那股温柔似丝绢的触感，以及双手抚上脸庞时脸温暖的触觉。
    他和瑰璧似乎真的成了一个整体。
    瑰璧顿了顿：“最近，我能感受到有人在暗处观察你。”
    “有人在观察我？”苍星惊讶，“我是指真正的我，还是缪锦？谁在观察我？花间？”
    “是你，不是缪锦，”瑰璧拉起围巾，苍星感受到围巾的温暖舒适，“花间一直都在暗地里窥探你，还有另一个人也在观察你。”
    苍星顿了顿，一听见花间一直都在窥探他，他不禁心上泛起凉意，他询问：“那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瑰璧：“没有，那个人躲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我只能感受到他的气息，如果他亲自出现在你面前，我想，我可以认出来。”
    顺着溪流走，路上开满了不知名野花。
    苍星郁闷的心情有了些微的放松，却在看见一朵红色艳丽的野花时，蓦然回想起车上的场面。
    那些追杀他的人，变成了血肉淋漓的尸体。
    而他是杀了他们的凶手，是连子弹都无法伤害到的怪物。
    苍星极轻易地获得身体自主权，他掉过视线，不去看那朵红色的花。
    “为什么，连子弹都无法伤害到我？”
    明明灵魂者除了能使用特殊能力外，身体和普通人相比没有太大差别，该受伤的还是会受伤。
    瑰璧低低地笑了：“我说了，只要你想，你可以变得无法想象的强大，花间都完全动弹不了你。”
    “只要你想。”瑰璧再次强调。
    苍星无奈，他内心深处是真的想杀了花间，想彻底远离花间的桎梏，但如果代价是变成子弹都无法伤害的怪物，他还得斟酌。
    他希望自己是一个普通的人类，而不是随便杀人的恶魔。
    苍星的思绪很乱，花间是那些杀手的雇佣人，他为什么要派人杀他？
    他只觉四周潜伏着许多他看不见的危险，每种都想要他的命。
    蓦然，一颗飞啸的子弹破空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