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方，给出你的判断。”陈铁柱沉声说道。
    “目前患者的气胸已经发展得很严重了，而且我判断他骨折肋骨刺破的地方不会很大。”方志勇说道。
    “接下来手术的难点，就是在开胸处理好气胸的问题后，还要把肺泡的破损处给缝合好。在没有麻醉的情况下，难度很大。”
    陈铁柱点了点头，“你是咋想的？是不是有些逞强了？”
    方志勇苦笑着看了他一眼，“确实有些逞强。但是眼瞅着一条生命即将流逝，我却啥都不做，我过不了我自己这一关。”
    “刚刚跟这位同志的分歧也是在这里。哪怕他是嫌疑人，还打死打伤了好几个人，可是咱们是医生啊。”
    “咱们干的活不就是救人吗？他应该得到应有的审判，在法庭上交代清楚自己的犯罪事实才对。”
    “老方啊，那你有几成把握？”赶过来的韩振文问道。
    “三成，最多也就是三成。但是要是有陈老师指导的话，我……，我能有六成。”方志勇鼓起勇气说道。
    “老方啊……”
    “振文，做现场开胸的准备。”陈铁柱打断了韩振文要说的话。
    “江大哥，还需要咱们的同志们配合一下。在外边用军大衣围成一个圈，用来挡风、挡灰尘。”
    “好，交给我们。”江朝阳点了点头。
    “同志们，听我口令，按照铁柱说的，围成一个圈。分两排，把大衣脱下来，挡风，马上行动。”
    “是。”
    周边县局的同志们听到命令后，直接开始行动起来。
    “胡局，这是瞎胡闹。那可是还在工作中的肺，哪里是那么好缝的。而且还是现场缝合，就算是手术成功了，也会有继发感染的问题。”边上的那名白大褂来到了胡局的身边。
    “这个情况呢，我还真不了解。”胡局说道。
    “不过方主任有这样的考量，那就是有自己的想法。要不然你先帮忙把别的伤员给运到县医院去？”
    他也是头大得很，没想到市医院和县医院掐起来了。倒是能够想到一些根由，恐怕跟要处理的那个卫生局的胡处长有些关系。
    “胡局，我还真不能走。要不然真的出了纰漏，谁来收拾乱摊子啊？而且就照着目前的情况看，基本上已经可以预见到结果是什么样了。”白大褂抱着肩膀说道。
    摆明了就是要跟着看好戏。
    “同志们，还有手电筒吧？往我这里送几个，我得用来照明。”这时候人群中的陈铁柱又看了一句。
    这玩意还真不缺，夜里追捕嘛，要是没有手电筒可不行。没一会儿的功夫，陈铁柱这边就凑了一大捆。
    “陈老师，该、该咋样操作啊？跟我讲讲吧。”
    事到临头，方志勇反倒有些迟疑了。
    “这个问题呢，只要你的心稳、手稳就好了。”陈铁柱笑着说道。
    “其实难就难在肺泡破损处的缝合，所以你要掌握他的呼吸频率，在肺泡出气萎缩的时候下针。”
    “一会儿看看术野的情况啥样吧，毕竟咱们现在是现场开胸，创口是越小越好。从现在的情况看，破口处应该是在左肺的下缘。”
    方志勇点了点头，“陈老师，如果我缝的不利索的话，还得您出手。”
    “放心吧，我看过你的缝合。这虽然是你新的挑战，但是你是能够完全胜任的。”陈铁柱笑着说道。
    “其实咱们做医生的，最怕的就是前怕狼、后怕虎，瞻前顾后的。这样的话，铁定会拍大腿。”
    “但是只要咱们下定了决心，就要坚定不移的执行下去，这才是对自己负责、对患者负责。”
    “振文啊，你也听着点。在将来的行医过程中，确切的说是在手术的过程中，你们都会面临很多的抉择。”
    “比如说一位肿瘤患者，要做肿瘤切除手术。可是在打开后却发现粘连非常严重，这样的情况到底该咋选择？”
    “我个人的看法，就是在没有明确扩展、转移的指征下，都需要把这个肿瘤给拿掉。即便粘连很复杂，你也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最快的速度去处理。”
    “因为但凡你们能够做这样的手术，就代表着你们的基本功很扎实，能够胜任这样的粘连处理。”
    “保守的做法当然是关闭后找患者或者家属去讨论，可是有人为患者遭的罪去想过吗？他遭的罪可不仅仅是身体上挨的这一刀，更有心理层面的。”
    “好了，直接操持吧，我负责给你照明。虽然光线比无影灯差一些，现在这个条件已经是大家能够给你创造的最好的了。”
    方志勇认真的点了点头，同时也坚定了自己的信心。
    就像他说的那样，如果什么都不做，肯定会成为他心里的一道坎儿。
    其实陈铁柱的话，听得胡局都是认可的点了点头。
    哪怕他不懂医术，也知道不管做啥事就怕犹犹豫豫的做。那样的话，就会错失良机，实际上是啥都没做成。
    “陈老师，是不是也应该先把子弹给取出来？”做好了准备的方志勇问道。
    “哈哈，这不就对了嘛。要不然你咋处理断骨？总不能给抽出来丢掉。”陈铁柱笑着说道。
    边上的人听着他这样的一个语气，心情也跟着轻松了很多。
    “你是叫小白吧？我知道你现在恢复意识了。会有点疼，忍着点，这好歹也是在救你的命呢。”陈铁柱又开口了。
    “你要是个爷们，就光棍一些，别想别的乱七八糟的。有我在这里，你也折腾不出啥事情来。”
    陈铁柱的话把大家吓了一跳，嫌疑人苏醒了？
    这时候的那名嫌疑人睁开眼皮，虽然脸色因为气胸憋得发绀，也是缓缓点头。
    方志勇深吸了一口气，直接下刀。
    切开组织后，两手扒着肋骨的边缘稍稍用了些力气。
    这可是够疼的，但是嫌疑人也是非常有刚，只是闷哼了一声。
    骨折肋骨的尖端，正扎在肺泡上。
    方志勇都长出了一口气，最起码现在的情况是超出预料的好。
    先把打断嫌疑人肋骨的子弹碎片取了出来，又深吸了一口气后，把扎进肺泡的肋骨拔了出来。
    “陈老师，得缝两针。”方志勇给出了他的判断。
    “稳着点，感受他的呼吸频率。现在他很疼，所以呼吸有些急促。你缝合好第一针之后，他的呼吸频率还会有变化。”
    陈铁柱提醒了一句。
    “呼……、吸……、呼……、吸……”
    听着陈铁柱的指令，方志勇也慢慢调整自己的呼吸频率。
    韩振文骇然的看了陈铁柱一眼，这个频率时快时慢，竟然跟嫌疑人的呼吸频率相吻合。
    方志勇就在陈铁柱口令的指导下，缝下了第一针，迅速打结。
    看着患者的肺泡鼓起了一些，缝合处并没有挣开，他也是信心大增。
    “呼……、吸……、呼……、吸……”
    陈铁柱的口令又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第二针缝下去，韩振文眼睛都瞪得雪亮。
    “好、好，缝住了、缝住了。”
    看到肺泡恢复了正常工作后，他都忍不住的喊了一嗓子。
    听着的人们可谓是欢欣鼓舞，唯有市医院过来的那些人脸色铁青。
    这么难的现场手术，县医院的小医生，竟然给做成了？
    怎么可能啊？
    “不好，陈老师，患者好像还有心包填塞，又呼吸窘迫了。”
    还没等大家高兴完呢，方志勇焦急的喊道。
    大家伙的心又提了起来，不知道是啥病，肯定是很要命。
    反倒是市医院来的那些人，面色一下子舒展开了，肯定得把嫌疑人给整死喽。
    “胡局，这次是真玩大了。黄泥巴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跟方志勇有冲突的那个白大褂，幸灾乐祸的说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