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志杰听完，长呼出一口气，终于露出了一抹放松的笑容。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不管花多长时间，我都会陪着她。”
    对他来说，只要付琦芸能活着，就是最大的好消息。
    “小宝，哥谢谢你！以后你有什么事，尽管来找哥，哥保证给你办得妥妥当当的。”
    “呵呵……好啊！”小宝舔了舔唇，努力扯出一抹笑。
    只是那笑，比哭还难看。
    施志杰一时兴奋，没有注意到罢了。
    ……
    江如意进屋，跟付琦芸待了半个多小时。
    谁也不知道，两人谈了啥。
    但江如意出来后，她的脸色比刚才的江如宝还要苍白几分。
    哆嗦着嘴唇，对施志杰说：“施大哥，你进去吧，她叫你了。”
    施志杰心中一喜，可没想到，他进屋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施志杰，我们分手吧。”
    “什么？”
    付琦芸笑得有点苦，“我如今这副模样，人不人，鬼不鬼，我们回不到从前了。”
    “我放过你，也求求你放过我，好不好？”
    她有她的骄傲，她的骄傲不允许，她余生都要活在施志杰的怜悯和包容里。
    那对他太残忍了。
    付琦芸过不了自己心里这关。
    施志杰抓着她的手不放，“琦芸，你胡说什么呢？”
    “我好不容易才把你救回来，我怎么可能放弃你？”
    “你是不是害怕现在的模样回不去了，不会的，你就是不相信我，也要相信小宝啊，他那么聪明，他说可以，就真的可以。”
    付琦芸把手从施志杰手中抽了出来。
    如今，她自己看见这双苍老的手都会厌恶，更何况是施志杰呢。
    “我知道，我也相信小宝，他是个天才，他连快死的我都能救活，肯定也能帮我恢复，但在那之前，我不想再见到你。”
    不管施志杰如何恳求，付琦芸都不改自己的想法。
    施志杰抓着付琦芸的手微微用力，他直觉这次两人的分歧与以往都不一样，付琦芸太平静了。
    平静意味着冷静。
    冷静意味着深思熟虑。
    深思熟虑意味着难以转圜。
    “琦芸，如果你真的介意，那我让小宝把我也变成这样，我们俩一起经历这个漫长的修复过程。”
    “这样，你还会推开我吗？”
    “施志杰，你这又是何苦？”付琦芸听了他的话，也不为所动，“如今我已经不用死了，你不用再给自己心理压力。”
    “我们最初在一起，是因为什么，你心里很清楚。”
    “就是到了后来，我们重新在一起时，我早就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谈一场轻松的恋爱，合就继续在一起，不合我们就潇洒说分开，彼此不耽误。”
    “如今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我突然想通了很多事，这辈子我还有很多未尽的愿望没有实现。”
    “感情在我的生命里，只是其中很小的一部分，有最好，没有……其实也没什么影响。”
    “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感情太过沉重，我……不想要了。”
    她用了点力，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
    付琦芸每说一句，身上卸下的沉重枷锁就套一环在施志杰身上。
    施志杰更加惶恐，快要失去的感觉让他身上一阵一阵地发冷，甚至冒出了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
    他的喉头像被什么哽住，只得小心翼翼又碰了碰付琦芸的手腕，然后握住，低声又卑微地说道：“琦芸，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不会嫌弃你。”
    “你相信我，让我陪在你身边，好不好？”
    可付琦芸静静地盯着施志杰，语气淡漠。
    “我相信，我不是你生命中第一个女人，也很可能不会是最后一个女人。”
    “你就当我是你生命中一个特别的过客，时间长了，你总会遇见下一个更喜欢的。”
    “现在，我们就好聚好散，放过彼此吧。”
    屋里开着暖气，可施志杰却觉得铺天盖地的冷意，无孔不入。
    甚至咬紧的牙齿都在颤抖。
    所有努力伪装出来的坚强，都被这场来势汹汹的寒意围杀。
    剩下的只有空，一场空茫。
    施志杰平复了许久，哑声问：“琦芸……你真的……爱过我吗？”
    短短一句话生生截成了几段，施志杰的声音极不平稳，好像说到一半就要哑火倒咽回去。
    施志杰很没有底气，也不敢再紧握付琦芸的手腕。
    她只要轻轻一动就挣开了。
    就像他们俩之间的关系，永远都是付琦芸站在主动位，只要付琦芸不想奋力抓住，很快就会脱离。
    施志杰甚至生出了几丝可笑的想法。
    如果真的爱过，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残忍？
    这两年我是如何对你的？
    认识你之后，我又何曾再多看过别的女人一眼？
    你没有心的吗？
    你感受不到我对你的爱，已经跨越了生死吗？
    我爱的是你骨子里的灵魂，又何尝在乎过这具区区的皮囊？
    “我……”付琦芸听了他的问话，心如刀绞。
    这是两人第一次谈及爱不爱的话题。
    他们两人的关系，始于性，萌发于让人惊异的契合度……无论身体还是思想，他们都有种寻到圆弧另一半的惊喜感。
    但终究，命运没有眷顾他们俩，迎不来美好的大结局。
    她爱他吗？
    就因为太爱，所以不愿看他生生陪自己干耗着。
    他明明正是最意气风发的时候，可短短一个月，硬是被折磨成了如今这副憔悴苍白消瘦的模样。
    这还是曾经那个不可一世的施家小少爷吗？
    江如宝话语里的那一丝微弱的犹豫，付琦芸听出来了，原来，天才如江如宝，也没有十成的把握。
    付琦芸自己都不确定，她如今这副躯体，是否还有复原的可能性，又还能活几年？
    她忍心让施志杰陪自己经历这种煎熬吗？
    如果到头来，还是一场空呢？
    如果活了几年，她还是会快速步入衰老致死的结局呢？
    那不就是把这一个月已经经历过的痛苦，再生生延长了好多倍吗？
    长痛不如短痛。
    现在放手，对双方都好。
    前前后后都想明白后，付琦芸忍下了心中剧痛，深吸一口气，语气愈发冷淡。
    “我之前以为自己是爱你的，可生死关头走一遭，我突然发现，我也没有那么爱你。”
    “我最爱的还是我自己，我现在只想安安静静治疗自己，半点不想再谈情爱。”
    “你在我身边，会给我很大的压力，让我不能放松。”
    “施志杰，你就当我是一个自私自利的女人，放过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