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隰，你怎么不吃啊。”
“……”
时攸隰回过神，看着手上被白笙笙塞过来的那碗沙拉，各种绿蔬上面挤满了五颜六色的调料。
在旁边默不作声的看护看着都觉得难以下咽，她刚想拦住时攸隰别吃。
少年二话不说，捏着叉子随口吃起来。
一口接一口，直到碗见底。
白笙笙笑着看着他吃完，亲昵地拿过湿巾往他脸上擦去。
时攸隰眼梢抬，避开了。
隔壁官识延跟诊疗团队还在讨论，白笙笙不愿见别人，拉着时攸隰东想西说。
白笙笙说着说着看向时攸隰，眼里带了一瞬的恍惚，好像眼前的人不应该长这样。
应该再小一点，再小一点。
“小隰，你这几天没去打拳吗，我问时门，他们都说你没去。”
她又把自己当成了年幼的时攸隰。
旁边看护想提醒白笙笙一句，被时攸隰抢先一步回答：
“嗯，没去。”
白笙笙满脸关心又忧虑：“为什么啊？这几天不是老有个小女孩也在那，你不是喜欢人家吗。”
她说的是赫连歆，时攸隰知道，觉得莫名其妙，“我不喜欢。”
白笙笙不信，脸上是别扭地揶揄，神情僵硬好似模仿，“你还想骗我，不喜欢为什么从会馆回来后还问我人家是谁？不喜欢你还带她打拳？”
“只是还她人情。”时攸隰淡淡道。
那年白笙笙带他去会馆，赫连歆正好在那过生日，要不是赫连歆拉了他那一下，时攸隰当年就从舞台边摔下去了，虽然后面还是摔了就是。
见白笙笙满脸疑惑，时攸隰简洁明了，“总之我不喜欢她。”
“那……”白笙笙看着少年俊朗又有点陌生的眉眼，“小隰现在有喜欢的人吗？”
耳后的疤瞬间痒得明显，时攸隰满脑子都是穆以姌的脸。
他没立刻回答，这个角度的少年跟那个人更加像了几分，白笙笙突然有点慌张，“有吗，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人？”
这一次时攸隰没犹豫，“有，很喜欢很喜欢的一个人。”
白笙笙愣了一下，像是初为人母面对情窦初开的儿子不知该如何应对，她的脸上有着难以言喻的空洞，她不安地扣着手指。
“啊……那，那她喜欢小隰吗？”
这个问题对白笙笙好像比上一个更重要，她重复两遍，“她也喜欢你像你喜欢她一样喜欢吗？很喜欢很喜欢你？”
时攸隰跟白笙笙对视，他几乎都不用想都知道，姐姐不喜欢他。
姐姐讨厌他。
讨厌得想要离开他。
……可那又怎么样。
时攸隰说：“她会喜欢我的。”
“……”
听到这句，白笙笙消瘦的脸皮抽搐了一下，耳边嗡嗡作响。
“——你会喜欢我的。”
“——总有一天，你会喜欢上我的。”
她的眼睛猛地张大，指着时攸隰失声道：“你说谎，她不喜欢你！”
“她不喜欢你是不是！”
“夫人！”
看护没想到白笙笙突然失控起来，有些着急地想要去拉人，有的甚至跑去找时言。
但被指着的时攸隰依旧面色冷淡，只是眼眸深沉。
白笙笙指着他说不喜欢。
他回一句她喜欢。
“她喜欢她喜欢，她就是喜欢我。”
母子俩面对面的冲，一模一样的犟嘴。
但白笙笙认了死理，非要听到时攸隰承认才行，到最后她急了，好似被逼迫喜欢的那个人是她一样的急，“她不喜欢你小隰，你喜欢她，那你放她走！”
时攸隰气息瞬间沉了下来。
白笙笙语无伦次地说教，“放她走吧，放她走，喜欢不是一定要拥有的对不对？”
“小隰你听话，听我的，放手才是对的，你喜欢她的——”
“那母亲呢？”时攸隰突然道。
这句话没头没尾，却让白笙笙安静下来。
时攸隰丝毫不顾旁边看护“快别说”的手势，看着白笙笙问：“如果是母亲你喜欢，你会放手吗？”
时攸隰不等她答，“你不会。”否则白笙笙也不会一次次想要回到程莫身边。
白笙笙面色苍白，“……”
“就像你知道程莫喜欢你一样，你不希望他放手，父亲喜欢你，父亲也不会放手。”
时攸隰收紧手拳，眼里满是坚定，“我也不会。”
自私吗，可他们都一样。
谁又有资格说谁。
绷紧的弦瞬间断了，白笙笙怔愣过后是失控的大喊大叫。
也许是因为程莫这个名字，也许是因为那句不会放手。
也许还有别的，谁知道呢。
医护人员一个接一个进来安抚。
官识延跑进来看见，面上不忍，拉着时攸隰离开。
“……就目前来看，可以断定是解离性失忆，”一个白大褂的男人对着书房中坐着的时言道。
“因为故人离世这一消息对时夫人来说冲击过大，导致大脑产生自我防御机制。”
“她会忘了那些对她来说不好的痛苦的记忆，性情突然转变也有这个原因，她会记得自己想要记得的东西，甚至下意识维持这样的状态。”
一直听着的时攸隰出声问：“这样的状态会让她产生别的情感？”
医生没懂，“您是指哪方面。”
“母爱吧。”想起白笙笙刚刚脸上的关切和欣慰，时攸隰有些恍然，又觉得有些好笑。
“会受到一定影响，可能这对她来说很重要，防御机制会让患者在一定时期脱离痛苦，方式可能是通过弥补记忆里那些遗憾——”
“咳咳！”官识延突然大咳几声，转移话题，“除此之外别的没什么问题吧。”
“她的记忆会倒退，”居中的时言捏着抽了不知第几根烟问：“有时会不认识我，有时会以为我们还没结婚。”
有时还会把他当成自己的青梅竹马，顶替了程莫的位置。
一个死人。
可笑至极。
几个医生对视一下，面色凝重起来，“这样的状况多久了？经常出现吗？”
“偶尔。”
时言又泛泛说了几句，看着医生越来越不好的面色，他突然不想再听下去。
“你们先出去吧。”
“...是。”
官识延本来还死皮赖脸要留下，被时司被拖走，房门一关，一室安静。
时言也不废话，“你跟你母亲又说什么了。”
时攸隰知道自己会挨批，他料到了心里还莫名期待。
分了分神，他回答：“只是实话实说。”
时言声音冷平，“说什么实话能这么刺激她，你知不知道她这段时间情绪都很稳定——”
时攸隰朗声道：“我说父亲你喜欢她。”
时言：“......”
男人的胸口明显起伏一下，吸了一口烟，白雾略过双眼模糊不清，声音带着干涩：
“你看到了，你母亲病了，我会带她回国治疗。”
“时业和时门我打算退下来。”时言按灭烟，打量着屹立的时攸隰，“所以我决定让你跟赫连家联姻。”
是赫连家不是赫连歆。
“........”
时攸隰抬眼，不爽又不满，“为什么，您退下来，我就继上去，跟联姻有什么关系。”
语气里是罕见的狂妄和自信。
时言看了他一会，嗤笑：“继上去？你怎么继？抓个叛徒抓到现在还没影子，叫个人回来人都不服你，你说你想怎么继？”
“没有时司和花臂，连时门你都撑不了多久，更何况时业里那些老狐狸会服你？”
“我说过了 这个位子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坐上去的，你流的血还不够多，即便你是时言的独子也没用。”
“你说不想得有叫板的底气，赫连家的人你自己去说，至于时门。”时言点了点手指，眼里闪过莫名的情绪，似是警告说：“我没什么时间等你慢慢来，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我回国前你要把这里的据点统好，不该留的人都给我清理干净。”
“做不到，那就听我的，包括你的婚姻。”
“……”
时攸隰没多留，官识延想在跟他一起回别墅被他拒绝了。
“我那火葬场不适合你来，继续去追爱你的飞机场吧。”
官识延破口大骂，规避了“妈”和“爸”两个词 上下问候时攸隰其他亲戚。
他听都不想听，只想赶紧回去，明明才一个多小时，他就觉得哪里都不对劲。
时司拖着他老妈子似的交代了许久，到最后时攸隰忍无可忍，他才拉了辆车给时攸隰放他走。
时攸隰迫不及待回到别墅，车都没进车库，一到门口他就敏锐地发现不对劲。
“后院起火？为什么没告诉我！”
时门的几人面色凛然，“是小火，成片的爬山虎烧起来看得唬人但没有烧到别墅，而且……”
而且时司说了，除非时攸隰有事找他们否则别打扰。
时攸隰根本不在乎这个，“她呢？”边说边往房间冲去。
可本该在门口看守的人却了无身影。
“我叫你们看人，就是这么看的？！”
保镖大气不敢出，看着空荡荡的房门口错愕明显，他们其实刚刚才整理好起火点，“我明明看到bily她们带着木小姐回房间了！怎么会...”
时攸隰浑身紧绷，他猛地拉开房间，在看到床上鼓起来的那一抹小包时，满眼的惊惶瞬间消散。
“出去。”
门被立刻甩上。
时攸隰平复了一下心情，莫名的失而复得后是意识到她没离开的狂喜满足。
“姐姐，我回来了...”他控制不住地朝床上压过去，压上声音，脸上挂上一抹说不出的委屈，“母亲生病了，她...”
话未说全，被子下的脑袋动了动，细滑的手掌握上他的手腕，时攸隰心一悸，还没来得及窃喜，瞬间觉得不对劲，他猛地掀开被子。
看清女人的面孔时，瞳孔紧缩，他咬牙切齿，颤抖的气音里有说不出的害怕。
“怎么是你……赫、连、歆？！”
……
……
（晚点应该还有一更，这几章结束后就回正常时间线了，先婚后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