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吧。这是怎么一回事？”
    其实老者心里是有疑问的所以才会来电，他没有特意打电话去厂区了解，免得听不到真话。
    这一次如果不是他非常了解苏振华的性子，底下那群人估计又会像是苍蝇盯肉一般的扑上来。
    可老者清楚，这世上谁都有可能背叛，唯独苏振华不会。
    不为别的，那家伙对华国几十年如一日的付出值得他给出这么高的评价。
    周文成微叹，将张老校长传达的消息言简意赅的转述了，最后周文成却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
    两人都清楚，以苏振华的履历和他正直坦荡的为人绝不会因为丁点小事闹到要退休、转业的份上。
    但凡他苏振华是个容易打退堂鼓的人，特杀组也不会在成立后下不动如山的坚持了十七年。
    可以说苏振华人生中最关键的几十年全都义无反顾的托付给了祖国。
    “看来你也没听到实话。”
    老者已经从周文成反馈的只言片语里拼凑出了大致的事实：“你觉得振华接下来会做什么？”
    周文成轻声道：“补偿。”
    “补偿？”
    “对。”周文成缓声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作为一个父亲苏大将已经错过了太多。从出生就最亏欠、宝贵的女儿明明天赋异禀却受了委屈。”
    过去的已经无法弥补，所以这一次他没有犹豫。
    人生能有几个二十年可以错过？
    在已经长大的孩子面前能当父亲的机会不多。
    两人的脑海里一致的浮现出了这句话。
    “照张老校长的话，那孩子是个难得的天才，科研界的新月……”
    不是星星，而是月亮。
    老者沉吟了片刻，口吻似长辈一般带着笑：“这样吧，你去找振华聊聊。告诉他转业的事先放一放，优先把咱们的‘小月亮’给安排好。”
    “对了，如果他非倔着认死理，你就让他训练好接班人再提转业的事。”
    他太了解苏振华了，所以做了两手准备。
    -
    日头升高，上午十点多。
    刘家沟劳改农场，岁月静好。
    社员们照常在忙碌，当队长拿着个苹果啃着来回巡逻。
    晒场上到处都是南瓜片，一茬接着一茬的晒好。
    专门为装南瓜而挖的特殊地窖也装的满当当的。
    猪棚里的猪壮实的很，被饲养员们当宝贝蛋子喂。
    “队长，咱们冬天有没有啥活可以干嘚！”
    吃壮实了好几倍的刘结实小跑过来，小心翼翼的问道：“不会光养猪吧？”
    苏淼淼咽下苹果，扫视着面前的土地：“怎么，不想休息？”
    “干活能吃好的，俺喜欢吃。”刘结实的话很直白，也反映出他们内心的忐忑。
    所有人都觉得在农场越累的时候吃的越好。
    他们不怕累，只要吃的管够。
    苏淼淼明白刘结实的声音代表的是其他人的疑问：“以后闲不了。”
    她爹都要给她开研究所了，有这样的便（bian）宜在，她不趁着冬天多整点东西出来都对不起她爹的良苦用心。
    刚好，今年这批种下去的种子也可以用来做试验。
    ……
    另一边，知青们缩在开荒的地方干活。
    明明已经通过了考核有了导师分好了研究小组，可大部分知青的脸上却连半点喜色都没有。
    他们之中的绝大多数人都在来到农场后受过小六队长的支持与照拂，心底既怕她又尊敬她。
    原先他们在心里的评价都是队长虽然没念过多少书，可是却把农场打理的很好。
    可现在他们许多人心里都羞愧，觉得自己是眼盲心瞎。
    明明小六队长小小年纪就能制服刘家沟的劳改犯，还带着他们逆转人生、吃饱穿暖。
    但他们却都傻傻的以为那是她靠‘武力’解决的。
    这样聪明能干的队长，他们却因为看到了她凶残的一面就给她打上了不太会念书的标签。
    人人都有幽暗的另一面，哪怕不表现出来，哪怕只是藏在心里。
    所以不是聪明的人就不会犯低级的错误。
    实则聪明反被聪明误。
    他们常常依靠自己的主观想法站在高处，才观望到世界的一角就开始‘凭经验’下定论、并对自己脑补出的结果深信不疑。
    复杂的是人性。世界是单纯的。诸般意义不过是他人强加给它的，并不是它本身。
    -
    另一边，身在零件加工厂的苏振华等来了想见的人。
    “好久不见。”
    周文成提着公文包，他是自己开车来的，所以速度很快。
    扫视了一圈后，周文成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
    只这一下不难看出两人私下里关系很熟稔。
    否则像周文成这样做事周全的人怎么会做出这么‘失礼’的行为。
    “来了。”
    苏振华看着周文成：“咱们俩还真有缘。”
    周文成失笑：“振华大哥，我若是说与小六结干亲的时候并不知道他是你的女儿，你可信？”
    这段时间他们各自都忙的没空叙旧。
    因着两人职位的特殊性，他们在外人面前也从没表露过这样亲近的关系。
    因而哪怕后来知道了也没找到合适的机会细说。
    “信。为什么不信。”
    苏振华脸上挂着笑，说话也随意了许多：“我不就是这样救下你的？”
    周文成唇角带着恰到好处的斯文笑容。
    像他这样的人生命安全遇到威胁实在寻常，过去的路每一步都是坎坷。
    这两年安生的不少，尤其是今年有了红市加入以后。
    “上面发话了。”
    周文成拿出了公事公办的态度，故意严肃道：“现在你还不能退休转业。”
    周文成说完眸子落在了苏振华那张极为淡定的脸上。
    外人还以为武夫都是没有心眼的大老粗呢。
    这个能逼着自己念书识字的大将军怎么会‘莽撞’的出征打没把握的仗呢？
    “不过上面也说要好好安排小六的事。”
    周文成将公文包规矩的放在一边：“所以你是怎么打算的？”
    苏振华清了清嗓子，老神在在道：“你这是替上头来套我话的。”
    周文成点头，毫不避讳：“小六那样的天赋，拖一日就亏一日。科研界冉冉升起的新月，咱们必须高度重视、好好培养。”
    苏振华一听这话，嘴角翘的都压不住了。
    明知道面前这家伙擅长交涉是在故意说好听话安抚人心呢。可耐不住这好听话的确听的人心里舒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