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苏申为她学医，自愿进宫，愿意陪在许季琳身侧。
    苏申是她的救命稻草。
    许季琳承认她借着苏申的手杀了不少人，但她从来没有后悔过。
    后宫中的明争暗斗，想活下去全凭本事，死了也是自己活该。
    苏申劝她收手，可她早就已经回不了头了。
    自从进宫之后，她就回不了头了。
    苏申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升的很高了，许季琳微微抬头，只觉得今日的太阳异常刺眼，刺的她睁不开眼。
    许季琳见到苏申的时候突然觉得很冷，明明她在这里坐了一夜都不觉得。
    这会却觉得冷的难以忍受。
    苏申今日没有穿着他的太医服饰，异常反常的穿着一身青色长衫，身披同色大氅。
    苏申比许季琳还要大上几岁，早就过了意气风发的年纪，这身打扮明明要显得违和。
    许季琳却不觉得，她看着苏申向她走过来微微点了点头，笑道：“你今日怎么这身打扮？”
    苏申也跟着笑了笑，并没有解释。
    许季琳道：“好看，比总是穿那一身黑色好看，压的人喘不上来气。”
    苏申这才开口，“穿那身多了，也觉得乏味，今日便新鲜一些。”
    苏申站在不远处看许季琳，似乎一点也没有平时的忧愁。
    两人隔着一段距离远远相望，很久却都没有说话。
    苏申就这么看着许季琳，慢慢的笑意更大了些。
    许季琳见苏申的表情，没忍住发问，“你这么高兴做什么？知道我让你来做什么吗？”
    苏申诚实的点了点头，“知道，不过我高兴是好久没有机会这么看娘娘了。”
    许季琳也突然发觉，她和苏申好像好久都没像现在这个时候这么轻松的讲话了。
    她先前一见苏申，便是要苏申为自己做事。
    杀人也好，下毒也好，似乎连一句叙旧的话都没空说。
    虽然许季琳有很多话想问问苏申，到底是为什么。
    可见了他，倒也觉得其实什么也没那么重要了。
    许季琳也不想知道了。
    苏申继续道：“我跟着娘娘的时间太长了，长到我都不知道是几年还是几十年，娘娘进宫好像还是昨日，可如今，我们都已经老了。”
    “但这还是第一次娘娘见了我没说让我对谁下手的。”
    许季琳没忍住笑了，“我在你心中就是这么恶毒的吗？”
    本是玩笑话，苏申脸上却没有一丝笑意，他轻轻的摇了摇头，“不，在我心里，娘娘依旧是许府的不谙世事的大小姐。”
    许季琳愣了一下，随即很快反驳道，“许府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现在的许家是国公府，许家大小姐也早就不是我了。”
    “那娘娘得到自己想要的吗？”
    苏申看着许季琳开口问道。
    许季琳得到自己想要的吗？
    她不知道。
    她先前跟苏申说只不过是想宫中自保，可最后却逐渐演变成了主动对别的妃嫔下手，为了自己的家族荣耀。
    可如今朝中国公府手握重兵，一家独大，许季琳又真的收手了吗？
    许季琳面对苏申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她可以对所有人虚以委蛇，可以用一百种借口打发了，可面前的是苏申，许季琳骗不了他。
    许季琳话说的有些慌乱，“不是的，荣贵妃她不一样，她已经威胁到安儿了，我...她只要死了，我保证...”
    苏申并等许季琳将话说完，他朝着许季琳走了几步，不知道是不是来的时候受了些风寒的原因，苏申的脸苍白的有些可怕。
    苏申的身子也没有平时直挺。
    苏申将自己身上的大氅解了下来，很自然的搭在了许季琳的身上。
    大氅上还带着苏申身上的体温，温度迅速在许季琳身上攀升，许季琳感觉整个人舒服了些。
    许季琳抬手拉住了苏申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她抬头看向苏申，“这一次，再帮帮我。”
    苏申笑着将许季琳的手反握在自己手中，顺着许季琳的手坐在了许季琳的身侧，两个人靠的很近，像是依偎着一同取暖。
    苏申点了点头。
    许季琳不知道苏申是同意了没有。
    苏申也没有明确回复。
    苏申靠在了许季琳身侧，很久没有说话。
    就当许季琳以为苏申不会再说话的时候，苏申却突然开口了，“死在寿安宫，死在你身边，其实是我的私心。”
    许季琳听了苏申的话，心里猛一惊，她急忙揽起苏申的肩膀，却看见苏申靠在她的身侧，面色苍白如纸，嘴唇没有一丝血色，眼睛紧闭着，只要微弱的呼吸。
    许季琳慌了神，刚想叫太医来，却被苏申按住了手臂。
    “不要担心，我年前的时候就已经辞官了，家里早就没有人了，死了也不会有人知道，你只需要将我的尸体当做是宫里死的的小太监随便处理就行了，不会影响到你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许季琳眼泪留了满脸。
    她好久没哭过了，她几乎都快忘了流眼泪了是什么感觉了。
    眼泪无用，许季琳早就发过誓不再哭了。
    可那么多年过去，原来痛彻心扉总是伴随眼泪。
    许季琳抱着苏申说不出什么话来，只能一个劲的摇头。
    苏申已经没办法抬手给许季琳擦眼泪了。
    苏申强撑着自己道：“听了你的话这么多年，我也算是忤逆过你一次。”
    “不给你将头风治好，是想让你收手，不过我没办法听你责骂了。”
    许季琳道：“对，我很生气，你不准死，我还要治你的罪，你不准死。”
    苏申扯了扯嘴角，终究是没笑出来，“我很想帮你直到安儿登基的，但我太累了，杀了那么多人，我要先下地府赎罪，等你完成一切你想完成的愿望时，到时候估计我也该赎完罪了，如果有可能，我等着你，下一辈子，不要再这么难了。”
    “我最后能帮你的，是荣贵妃的宫里的花草上的香料，剧毒，我以身试毒保证荣贵妃绝对没有活路了，这世上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解药，我死了，便不会有人能救她。”
    苏申在说话间，嘴角已经渗出紫黑色的血液。
    许季琳道：“我不要了，我什么都不要了，你不准死。”
    苏申摇了摇头道：“我不能再帮你披衣服，帮你做事情了，但在你身边这么久，这一辈子我没有什么遗憾了。”
    “我希望你一切都能得偿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