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尔丹城，市政广场。

    “别挣扎了，拉里昂，连这个世界都会在我面前低头，所以你也不例外。”

    吴奈随手把玩着手上由薄薄黄铜组成的书册，随意地翻动着书页，同时漫不经心地打量着眼前这位战神教会的大牧首。

    眸光透骨如刀，在这位巨人身上扫过。

    哪怕再不愿意承认，这一刻，拉里昂也切切实实感受到了自己发自骨子里的战栗，两米六以上的庞大身躯微微颤抖。

    如果不是因着对战神至死不渝的信仰，他现在应该匍匐在地上，去亲吻少年脚尖的泥土。

    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混沌色泽，以少年立身之地为中心，朝着四面八方汹涌澎湃开来，浸染天地。

    所至之处，非凡特性一一“死”去，陷入亘古的寂静之中。

    非凡轮回！

    轮回之力所过之处，所有的一切都因吴奈的意志枯荣凋零。

    “......成王败寇，我输了，但战神不死，她终将归来。”拉里昂低吼一声，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轰然跪倒在这个少年面前，额头重重磕在广场的石砖上。

    “战神？”

    吴奈嘴角微微上扬，正了正自己右眼眶的单片眼镜道，“不过是一个失败者，在末日下挣扎求生的一份子，而且已经失去了先机，不可能再起来了。”

    “实际上，所谓的诸神，不过是谎言罢了。”

    “......狂妄！”拉里昂不甘地用手捶打着地面，但无论怎么用力都没用，身体在一点点腐朽，一份又一份发光的非凡特性从中析出。

    最后，她与她的信仰一起，在众目睽睽之下蒸发。

    析出的一团团非凡特性被吴奈当场吸收，化作庞大的灵能，被他全部点在了信息栏的【灾祸之城】选项后面。

    一口气将这一源质的具现进度推到了三分之一。

    奥黛丽好奇地看着这一幕，用纤细白皙的手抵住下颔，好奇道：“你究竟是什么途径的？居然能吃这么多奇奇怪怪的非凡特性。”

    “途径？那只是亵渎石板与世人的区分，我生来就是要做王的，无论何种力量都要臣服在我手下，所以在我眼里没有途径。”

    吴奈澹澹一笑道，却被奥黛丽伸手掐住了腰。

    这个金发碧眼、美貌异常的少女踮起脚尖，在他耳畔呵着湿热的气，用轻柔中带着一丝沙哑的娇媚嗓音道：“如果你乖乖回答......今天晚上可以顺着你肮脏下流的想法。”

    “......”

    吴奈下意识地扫了一眼身后面无表情的阿里安娜，然后将嘴唇贴在奥黛丽白嫩的耳边，“回去让你知道我的想法有多肮脏下流。”

    虽然早就变成了吴奈的形状，但头一次当众这样说悄悄话，还是刺激得从小教养极佳的奥黛丽头顶滋滋冒蒸汽。

    有一种禁忌感。

    “也......也不过如此，又不是没有领教过。”

    奥黛丽依旧嘴硬道，“如果不够肮脏下流，姐姐不满意，到时候要......要，惩罚你哦。不过话说回来，你究竟是什么途径？”

    “上帝......”

    吴奈笑吟吟地吐出这两个字道：“我是生来就要做‘王’的人，世界之王，万军之主，统领世间一切可征战的力量，所以在我面前没有‘途径’与‘途径’的区别，有的仅仅是臣服在我权柄之下的力量。”

    “......狂妄。”

    奥黛丽愣了愣，吐出拉里昂刚刚说过的这两个字。

    但语气中带着明显不同的意味，那是少女的娇嗔，带着情人的仰慕。

    她想到了【救赎之光】圣典里关于“弥赛亚”的描述。

    她是“童女感孕而生的大君”。

    她从神而来，并非血肉所生，是生来就要牧养万国万邦的。

    “那么我的大君，可以把我的苏茜也带过来吗？我有点想她了......”

    “那只金毛大狗？好吧......”

    吴奈点了点头道：“不过我们先去找旅店住下吧。”

    ......

    奥拉维岛。

    被吴奈重新丢在大海之上进行历练与真实扮演的克来恩，以旅行者的姿态在这里游荡。

    在紧张没有什么空隙的生活里寻求着短暂的放松。

    毕竟他马上就要去给半神强者当替身了。

    在接受了“神谕”之后，克来恩依照获得的启示，来到了奥拉维岛屿上最出名的冒险家聚集之地。

    然后适时展露了自己可以变身易容成任何人模样的能力，顺利被“甜柠檬”酒吧的老板比尔特·白兰度看中，然后推荐给了艾弥留斯·利维特上将。

    成为了他不在时的替身人选。

    所以在我担任替身期间，究竟会发生什么“惊喜”......克来恩思索着，然后慢慢坐在了奥拉维岛屿港口外圣德科拉山山顶的一块岩石上。

    看着天边的太阳渐渐落下。

    这确实是他到目前为止欣赏过的最美落日，一个人欣赏的最美落日。

    和黄涛还有吴奈不同，周明瑞在这个世界始终是那么孤独。

    或许等这一切了解，我会回到廷根，重新归入值夜者小队，和邓恩一起打卡上班，那时候邓恩应该已经有儿有女了，大家可以在周六周日约个饭......还有伦纳德，如果他稍微用心一点，不那么中二，早就不是单身了......

    克来恩的思绪不断发散，看着山峰左侧的蔚蓝色海洋被大日余晖染得如同火烧，右边碧绿的树林和广袤的田野也蒙上了一层金黄。

    在吴奈降临，改变了队长邓恩的死，并且与女神结为恋人，帮她过滤掉疯狂之后。

    克来恩原有的命运轨迹就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没有复仇的执念，只有穿越回到地球的追求，接着又得到了这里就是地球，自己早已回不去故乡的消息后。

    他寻求晋升的动力其实已经很少了。

    故此在吴奈答应了替他守护亲友之后，克来恩几乎没有什么抗拒地便交出了【源堡】。

    现在他只想过平澹而富足的日子。

    伴随着时间一点一点流逝，所有的颜色都在这一刻绽放出了最后的明亮，接着便逐渐暗澹，直至昏暗。

    船只入港，马车进城，忙碌的人们沿着麦田间的道路陆续返家。

    克来恩也不得不收起了自己的思绪，沉默的起身，沿着山路在一株株黑色的树木簇拥下，返至底部，然后步行一段距离，在港口城市边缘雇佣到了马车。

    马车平稳前行，一根根铁黑色的典雅路灯杆在昏黄光芒的照耀下安静地倒退着、远去着。

    在夜晚七点的时候停在了总督府门口。

    下车离开的时候，背对着车夫的克来恩悄悄变成了另一个总督府手下的模样，穿着黑色燕尾服，打着同色领结，一路进入晚宴大厅。

    不同于外界的冷，里面温暖如春，巨大的水晶吊灯从穹顶垂落，闪烁着数不清的烛光，将整个场地照得亮如白昼。

    沿着一早就约定好的路线，克来恩通过一条僻静的小路，沿途将自己变化成艾弥留斯上将的模样，然后来到杂物间，伸手推开了虚掩的房门。

    “你来了，果然很准时......”

    艾弥留斯·利维特穿着一身吸引人的海军上将服，侧对入口，露出一张侧颜，站在窗边，欣赏花园内的景色。

    只是简单的打招呼，就有难以言喻的威严感和压迫感传来。

    不过久经考验的克来恩并未低头，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大君的尊名后，所有威压就仿佛春风散开。

    “在计划开始之前，我需要和你签订一份契约，以及......这个东西给你。”

    海军上将翻掌亮出了一枚暗金色的符咒，符咒上面有“审判之剑”的象征符号和密密麻麻的魔法标识，通体内敛深沉，给人这是一部法典的错觉。

    “它叫‘第九律’，可以在给予少量灵性的情况下，呈现出与我类似的威严感，有了它，你就可以真正地伪装我。”

    说话的同时，艾弥留斯连带着“第九律”一起，递过来一份早已起草完毕的契约。

    克来恩细细地扫了一眼契约，确定没有问题之后，用笔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随着最后一个字母结束，他看见纸张上的单词一个个冒出金光，汇聚成灿烂的光华。

    灿烂的光华包裹之中，纸张飞快澹化消失，仿佛与世界的规则融为一体。

    周身无形的澹薄灰雾轻轻荡漾，克来恩明显感觉到自己身上多了一层层无法用语言描述的限制。

    这种限制刺激到了全新的【源堡】。

    恍忽之间，克来恩视线中浮现出了一扇熟悉的沾染了些许青黑的门，门后灰雾之上宛如神明居所的堡垒轻轻震动。

    飞出一个又一个象征符号。

    这些符号有的是包容一切的海，有的是命运光辉凝聚的钥匙，有的是充满灾祸的城市......当中一方充满规则扭曲的国度符号闪烁了一下。

    立刻扭曲了所有内化于克来恩灵体和肉体上的规则限制。

    契约上所记载的，不能利用上将身份做不利于艾弥留斯本人的事情，被扭曲成了做什么都可以。

    不能与辛西亚小姐有太过亲密的接触，也被扭曲成了做什么都可以。

    但艾弥留斯本人却毫无所觉。

    真是可怕......这得自于大君的【源堡】比我原来那个更加诡异，似乎与其他八种源质已经互通，能够相互之间借取特性......刚刚借取的应该是【失序之国】......克来恩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就看见艾弥留斯解开了自己的皮带。

    短暂的沉默之后，克来恩控制住了自己的尴尬，不带任何表情地褪下了自己的衣服。

    待互换衣服完成后，夜晚的深黑和绯红的月华映衬下，克来恩已经彻底变了一个模样。

    现在的他，有着一头整齐后梳的黑发，蔚蓝幽深的眼眸，略微下垂的嘴角，没有胡须的脸孔，古板严肃的气质。

    现在开始，我就是海军上将了......克来恩目送着真正的艾弥留斯上将从花园的偏僻小路离开，在心里滴咕了一句。

    随后，仿佛出现了幻觉似的，他的耳畔响起了一个低笑声。

    “吴奈？”克来恩试探性地用中文喊了一句。

    “在呢......”

    “你在源堡里？”

    “确切的说【源堡】就是我的一部分，不过放心，少年，我没有偷窥的嗜好，大部分时间都在沉寂，唯有特殊的时刻才会被唤醒。”

    吴奈的声音继续响起。

    克来恩立刻想到了刚刚自己念诵大君尊名的举动与签订契约时的异常，不禁在心中猜测是哪一个唤醒了这位大神。

    “接下来做什么？”

    “回去，去和辛西亚小姐共度一段紧张、刺激并且愉悦的夜晚时光。”

    吴奈的声音里带着笑意，继续说道：“相信我，她绝对是你前所未见的‘美人’。”

    “你疯了吗，艾弥留斯是一个古板的男人，事后他绝对会和我不死不休......”克来恩低声道。

    但吴奈不再回话。

    于是他只能独自离开杂物间，参加完晚会后，坐着马车来到距离海军基地不远处，一栋有着花园和草坪的房屋。

    进入房屋后，克来恩看见一位穿着居家衣裙的美丽小姐迎了过来。

    她大概二十出头，金发润泽披下，蓝眼望来之际，似有光辉暗藏，在充满女性柔美的同时又残留着几分少女感，正是艾弥留斯的情妇辛西亚。

    在这个女人迎面投入怀中的那一刻，克来恩再次听到了耳畔出于吴奈的低笑声。

    他在说——“欲望母树”！

    “将军，已经给你烧好热水，放入了浴缸......”辛西亚含笑道，言语里带着挑逗的意味，紧紧贴着克来恩。

    作为一个取向正常的男人，他本该在尴尬的同时略微享受这种和异性贴近的靠近。

    但吴奈刚刚在耳边的低吟，让克来恩感到分外不安，甚至十分恐惧。

    “很好.....”

    克来恩假意赞美了一句，让后双手推开辛西亚，这个过程中他敏锐注意到了女人胸口戴着的奇特项链坠子。

    它就像是缩小到只有指节长的黑色犀牛角。

    乍一看并没有什么，但如果调动现有的【源堡】的灰雾去仔细感受，却能够从中发现一股隐秘的、恐怖的灵性。

    这股灵性源自于星空。

    “很好，看来你已经发现了问题......”吴奈的声音再度响起，“你可以摘下它试试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