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留下吧。镇北将军……给你做。”沉默了半晌，柳荃忽而出声。

    庄由姬的脸上，已经被血糊得看不出表情。所以，在柳荃说完那句话后，众朝臣也不知庄由姬到底是吃惊，还是高兴。

    只是，在犹豫了一会儿后，便听庄由姬冷冷道：“草民输了，不该留下来……”

    “这是朕的命令。”柳荃只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让庄由姬把后面的话给咽了回去。

    自那之后，柳荃便与庄由姬这个镇北大将军同进同出，同食同眠。

    墨朝朝中虽对此有非议，但最终也无人敢说什么。

    毕竟，墨朝能有当时横跨中原之外四方的版图，全是柳荃的功劳。

    想要保住墨朝当时的版图，就必须要柳荃继续做这个皇帝。

    伐历五零五年秋的某一天。

    对墨朝皇帝柳荃来说，是一个极其特别的日子。

    因为，这一天是庄由姬的生辰，柳荃想着，定要好生为他操办。

    他早早就让宫人们忙碌起来，为庄由姬预备了许许多多的生辰礼。

    不过，忙碌的柳荃总觉得，庄由姬生辰这一天，似乎有些熟悉，好像……这一天曾有什么重要的事发生过……

    但柳荃活了三百多年，他实在记不清，是哪一年的这一天如此熟悉了。

    最后，便索性不去想它。

    柳荃这边费心费力地准备生辰礼，那边的庄由姬，却一整天都不见踪影。

    临近夜里，庄由姬才托人给柳荃带信，说他在皇宫以北，三十里开外的周雀山上等他。

    周雀山是柳荃素日里与庄由姬幽会的地方。

    那里只有野林，没有猛兽。

    当然，之前是有猛兽的，但后来，被庄由姬给三拳五拳打死一头，久而久之，那些猛兽就绝迹了。

    每每这个时候，柳荃就会找块儿大石头坐下看着他。

    他喜欢庄由姬看起来瘦弱，但实际上却孔武有力的样子。

    庄由姬在柳荃面前是会笑、会脸红的：“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柳荃每回的答案都一样：“没什么。”

    两个人会在周雀山上，互相依偎着，一坐坐上一整天。

    之前去周雀山时，庄由姬都会施展轻功，带柳荃掠过皇宫外的草木，一路向那里奔去。

    但今日，庄由姬先去了，柳荃就不得不想个别的法子。

    柳荃不想让庄由姬苦等，于是，便屏退宫人，头一回推出前些时日刚研制出来、今日想送给庄由姬做生辰贺礼的“蒸汽居车”，拉动居车上悬下来的一个铜质拉环，驱动那辆“蒸汽居车”，像风一样向周雀山驶去。

    那速度，竟比千里马还要快上许多。

    所以，日头还没下山，柳荃便赶到了周雀山脚下。

    庄由姬正在那里等他。

    庄由姬看着“蒸汽居车”在来时路上压出来的、比寻常马车宽出许多的车辙印，眉目间明显不快：“你又偷偷研制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了？”

    庄由姬不喜欢自己的偃甲之术，这一点，柳荃一直都知道。

    所以，自从决定与庄由姬相伴之后，柳荃便不再在他面前鼓捣偃甲之术，只在私底下，偷偷做些东西解闷儿。

    比方说这辆“蒸汽居车”，就是柳荃熬夜做了三个多月做出来的。

    柳荃本以为，就算庄由姬再不喜欢偃甲术，也会看在自己不辞辛苦的份儿上，收下这份生辰贺礼。

    可谁知，庄由姬却想都不想就拒绝道：“我和你说过了，我不喜欢这些东西，更不会收它做生辰礼！”

    柳荃见庄由姬的态度冰冷且坚决，也忍不住有些生气：“这些时日，我一直在讨好你，但你呢？哼！只要一涉及偃甲术，你就是这副样子！偃甲术帮我几乎打下了整个天下，有什么不好？你告诉我，到底为什么如此讨厌偃甲之术？！”

    “为什么？”庄由姬又向柳荃身后的“蒸汽居车”看了一眼，发现那辆“蒸汽居车”做的真是极为精妙，设计上，也极尽巧思。柳荃竟然利用石炭燃烧时产生的高浓度热量，驱动整个“蒸汽居车”前进。

    倘若……倘若没有发生那件事，庄由姬应该很想试试坐上这辆“蒸汽居车”的感觉吧？

    可偏偏……事不随人愿……

    “你想知道为什么？”庄由姬问。

    “是。”柳荃答。

    “好。那你跟我去山顶，去我们常去的那颗杏树底下，我就告诉你。”话音刚落，庄由姬便伸出一只手，从旁托住柳荃，两人并驾齐驱，往周雀山山顶，飞身而去。

    不知为何，柳荃觉得，今日庄由姬看自己的眼神，并不似素日那般熟稔和温和，而是带着一丝复杂和……仇恨？

    对！应该就是仇恨！

    然而，在意识到这一点时，柳荃已经没有可后悔的机会了。

    因为，庄由姬已然带他来到了周雀山的山顶。

    庄由姬将他往地上一放，率先自顾自走到山尖处，昂首眺望四方。

    柳荃默默望着他的背影，静静立在后面，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此时的柳荃已然猜到，庄由姬定是要同自己说些什么。

    而这些“什么”，恐怕跟庄由姬的身世有关。

    之前，柳荃曾多次问过庄由姬的身世，但庄由姬只是说，他自小在江湖门派轩辕派长大，至于去轩辕派之前的事，他都不记得了。

    良久，庄由姬才用带着有些嘶哑的嗓音开口道：“你还记得……折柳庄吗？”

    “折柳庄？”柳荃微微蹙了蹙眉。

    这个名字，确实有些熟悉。

    不过，做皇帝做得久了，柳荃耳朵里听到的什么庄、什么村的，实在是太多了，所以，一时间他根本没有想起任何一件有关折柳庄的事来。

    庄由姬看见柳荃的表情就知道，他把折柳庄给忘了。

    “伐历四九零年，折柳庄全村被屠，你可知……是被何人所屠？”庄由姬此刻的语气，前所未有的冰冷。

    庄由姬这么一说，柳荃便全想起来了。

    那年，他新研制了一批叫做“左狼”的铁甲战队，前往如今的荒钚地攻打一座叫做拐狈的城池。

    那一仗，由于“左狼”铁甲战队的加持，墨朝军队，大获全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