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澡，黎晚音醉酒过后的大脑也算是完全清醒了过来。
    晚餐的时候，她忙着应付一个接一个来敬酒恭喜她升职的同事，酒喝了不少，东西却没什么时间吃。幸亏卢肖肖提前给她夹了几块三文鱼刺身在盘子里，才让她勉强垫了垫肚子。
    这会儿已经凌晨，三文鱼为黎晚音积蓄的力量也在此刻宣告告罄。
    等黎晚音吹完头发打开浴室门，她肚子已饿得咕咕叫。
    南山公馆的主卧很大，内设一个独立小餐厅。黎晚音摸了摸自己瘪瘪的肚子，想起之前霍齐琛好像让人给她准备了夜宵，便随手将裹头发的干发帽丢到一旁，走进餐厅。
    桌上果然摆着一份精致又清淡的燕窝鱼皮粥。
    南山公馆的厨师都是米其林级别的一流大厨，做饭的手艺自然没得说，一份简单的燕窝鱼皮粥做得香气四溢，隔着几米远都能让人闻见那股诱人的香气。
    黎晚音更饿了，伸手试了下鱼皮粥的碗身，还好，温温的。
    她拉开椅子坐下，准备享用这份加餐。
    就在这时，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从主卧的露台方向传进她耳朵，步伐沉稳有力，闲庭信步般。
    黎晚音下意识转了转眸，看见霍家大少正从外面缓步而入。
    他身上穿着一件纯黑色的男士睡袍，手里拿着一盒定制香烟跟一枚金属点烟器，大概是刚抽过烟，一丝极淡的烟草气息弥漫在他身周的空气里。
    烟商为霍家大少独家定制的香烟，质量上乘，即使是市面上能买到的最昂贵的烟草也无法比拟。
    因此，霍齐琛身上的烟味一点也不难闻，甚至还透着一种极其冷感的清香。
    就像高纬度地区的傍晚。
    黎晚音看向霍齐琛的同时，很巧，霍齐琛的目光也正好落向了她，于是两道视线就这样在散发着淡淡烟草气和鱼皮粥海风味道的空气中交汇。
    触及男人深邃淡漠的眼眸，黎晚音没由来又是一阵心慌。
    “霍先生还没睡吗。”她低下头随口道，尽量自然地避开与他对望的目光，掩饰什么般舀起一勺鱼皮粥，放进嘴里咀嚼。
    嗯，好吃。
    鱼皮光滑劲道，粥质细腻丝滑，果然是大厨手笔。
    黎晚音满意地弯了弯唇，在心里给霍齐琛家的厨师点了个赞。
    “这不是在等你洗澡吗。”
    比起黎晚音故作淡然，霍齐琛则是真正的散漫而又随意。他口中说着，随手将烟盒跟点烟器扔在了餐桌旁边，长臂拉开她身侧的餐椅，坐下来，姿态懒洋洋的。
    看眼她正在吃的鱼皮粥，霍齐琛下颔微抬，说：“粥已经凉了吧。怎么不让管家拿去热一下。”
    “还好，温度正合适，热一下就烫嘴了。”黎晚音边回话边往嘴里舀起第二勺粥，咽下后稍稍一顿，想起他之前那句话，又有点奇怪地看他一眼，小声说，“我洗我的澡，应该不会影响你睡觉吧。”
    霍齐琛这卧室大得惊人，床的位置和浴室隔了那么远，加上浴室门是特制的隔音玻璃，里面的水声外面几乎听不见，应该不会打扰到他才对。
    黎晚音在心里狐疑地琢磨着。
    “不是水声影响的事。”霍齐琛淡淡地道。
    黎晚音更不解：“那是什么？”
    霍齐琛：“这段时间和你同床共枕睡惯了。没有你在身边，我睡不好。”
    黎晚音：……
    黎晚音被他这回答呛了下，觉得有点哭笑不得：“没有我在身边，你就睡不好，听着就像只要没有我，你就不能一个人好好睡觉了一样，那你以前二十八年都怎么过来的。”
    霍齐琛漫不经心地说：“以前单身，独守空房是无法避免的事。现在有了老婆，当然要抱着老婆一起睡。”
    黎晚音好笑，想也不想地又说：“那万一哪天我们两个又分开了呢，你岂不是都无法适应自己一个人睡觉的生活了。”
    话音落地，霍齐琛盯着她的眸光霎时微微一沉。
    他缓声重复：“分开？”
    “对呀。”黎晚音神色坦率，并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她朝霍齐琛笑了笑，温和而平淡地道，“我们两个之所以会走到一起，完全是因为各自的家族，我有我的责任，你也有你的义务，我们都是局中人，所以我很体谅你的处境。”
    霍齐琛笔直注视着她，薄唇紧紧抿着，一时没有说话。
    黎晚音又道：“你放心，我不会用这场联姻绑住你，将来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了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就直接告诉我，我一定会全力配合你走完所有离婚手续。”
    这一次，霍齐琛听完黎晚音的话后，缓慢合上双眸，鼻腔里沉沉地呼出一口气来。
    屋子里变得死一样静。
    黎晚音见霍齐琛不再说话，以为他是累了不想再她乱七八糟地聊些有的没的，只好也乖乖闭嘴不说话，认真吃她的鱼皮粥。
    顺便拿起手机，准备再去逛逛微博，看看俞寒那桩绯闻还有没有更新的进展。
    然而，刚打开微博App，耳畔冷不防又响起一个声音，磁性悦耳，却冷得像淬过冰雪一般。
    “我们才结婚不到一个月，你就已经做好了离婚的打算？”霍齐琛说到这里，唰一下猛睁开双眼，直勾勾地看向她，“黎晚音，你究竟把我当什么。”
    商业联姻，责任，义务，局中人，离婚……
    这些从她口中说出的字眼，分明每一个都是事实，却令霍齐琛感到无比无比的刺耳。
    那头的黎晚音嘴里还咬着勺子，鱼皮粥塞了满满一嘴，正鼓着两边腮帮子瞧着他。眼眸也睁得圆溜溜，看上去跟只贪吃的小仓鼠似的。
    黎晚音呆滞地望着霍齐琛，好几秒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又惹这位大少爷不高兴了。
    黎晚音汗颜，一时只觉头疼——奶奶为她牵姻缘线的时候，只说霍家公子家世显赫，矜贵甚伟，美若冠玉，可没告诉过她他这么小气啊……
    过了差不多十秒钟，黎晚音终于把嘴里的鱼皮粥咕咚咽下。她沉默了会儿，心想，大佬之怒伏尸百万，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她必须把霍齐琛的怒火扼杀在摇篮里。
    虽然，她根本就连自己是哪句话把他惹了都不知道。
    那么怎么扼杀这份怒火，又成了一个问题。
    黎晚音眼珠子转了转，又想：干脆拍马屁吧，据她二姐黎星格说，世界上所有大人物都喜欢别人拍自己马屁，这一招屡试不爽，屡有奇效。
    他刚问什么？
    问她，究竟把他当什么。
    黎晚音思索着，然后便弯弯唇，朝他露出个非常甜美又诚恳的笑容，一脸崇拜地回答说：“霍总收购了我们卡秀，现在就是我的顶头上司，都说老板是员工的再生父母，所以在我心里，你不仅是我最亲爱的老公，还是我敬爱的第二个daddy呀。”
    霍齐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