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个宁破城的形态让卓靖关很是意外。他全身被兽皮包裹，只有脸露了出来，虽然被冰块遮挡，看不太清楚，但也能看出来他的脸非常漂亮，不像史前人类那种像猴子一样的样貌；身上插满了那种史前人类或野人做的标枪，枪头应该是石头磨制的。除此以外，就看不清什么了。
    孟老说：“我们把他叫做零号人类，简称零号，代表自他以后，人类才开始存在。”
    四筒捂着嘴偷笑，宁破城则直接对副本系统说，把Npc的名字改了。
    孟老卡顿了一下，说：“我们把他叫做壹号人类，简称壹号，代表自他以后，人类才开始存在。当然并不是说他是地球上的第一个人类，这只是个称呼而已。三号大陆是我的老师主持设计的，那时候我全程都跟着老师，勘查现场也是，地下建设也是。就是在进行地下部分建设的时候，我们发现了这具被完全冰冻的尸体，保存得非常完好。非常美丽，是不是？美丽得完全不像史前人类的样子。但是根据检测，他的确是来自几万年以前。是不是很难以想象？还有更难以想象的，就是——他似乎还活着。”
    卓靖关猛地看向他：“什么？！”
    “我们也是花了十几年才确认这件事。最初在检测的时候，记录到了他的一下心跳，只一下，就像是错觉。大家都以为是仪器出了问题，但是五年以后，他的心跳又出现了一次。那一次，大家仍不敢相信，继续耐心等待它又跳了两次，才终于确定，他的确还活着。之所以他看起来这么栩栩如生，是因为他根本就没死。”
    他转头看向卓靖关，“但除了记录他的心跳和保持他的冰冻状态以外，我们就没有任何能做的了。”
    最初为了确定这个史前人是否真的还有心跳，他们记录了他的各种身体数据，却发现他的状态越来越差，那样子，就像正在慢慢死去。他们采取了各种办法，例如降低冰冻温度，把他复原成被挖掘出来时的状态，他才慢慢恢复原样。所以，这个实验室才会进行如此严密的防护，是因为他们害怕任何一点外界的改变，都会让这个史前人类死去。
    而如果他们研究出来为什么壹号到现在还活着，或许就能够找出让人类延续的办法，所以在能量如此缺乏的三号大陆上，他们仍然花费了大量的能量，维持着这个冰库的运转。
    孟老说：“这个冰库不能轻易解冻，我再传送你一份资料，上面详细记载了他的各项检查研究情况。”
    卓靖关打开通讯器，接收了资料并打开，先挑照片仔细看起来。
    果然是他的宁破城，已经除去了兽皮衣服，只剩一个小草裙，现出他一身瘦削的肌肉。
    “他的身体非常结实，很有可能是部落里的战士首领之类的。”
    结实吗？哦，对了，其他人和他看到的应该不一样，别人眼中是壹号Npc，但他看到的，就是壹号宁破城。
    他有一头又长又凌乱的黑发，给优雅的面庞增添了让人移不开眼的野性之美。卓靖关忽然很想看宁破城战斗时的状态，一定美极了。
    在他苍白的额头和两颊画着简单的白色图案，几乎看不出是来脸更白，还是图案更白。双耳和一侧鼻翼都有耳洞，插着弯曲的兽牙。脖子上戴了一串由兽骨和石头做成的项链，石头还是心形的。身上除了白色的图案，就是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洞，那是那些标枪留下的致命伤害。
    卓靖关忍不住问宁破城：“疼吗？”
    宁破城无语：“你是不是傻了？”
    “别说不疼，我会心疼。”
    宁破城：“那……疼死了？”
    卓靖关忽然抱住那张照片的虚拟影像，很认真，很虔诚，安抚着怀中人，对宁破城说：抱一抱，就不疼了。
    宁破城、四筒和孟老及管理员都无语了。好一会儿，宁破城才给了他两个字作为评价：“变，态。”
    虽然只是个Npc，但是只要用的是宁破城的脸，卓靖关就会觉得心疼，这相当于条件反射。过一会儿，理性重新占领高地，卓靖关继续翻看资料，问孟老：“你们留样本了吗？”
    “算是留了吧。”
    “算是？”
    “留了，但是，又被偷了。”
    大概三十七年前，因为预测到了大海啸，三号大陆成功将十亿人转移到了这里。但没过多久，更大的海啸再次来临，那时候，直接把十亿人砸成三千万人。就在那次大海啸当中，有间谍偷走了研究室的不少资料，包括壹号的样本。正是因为这件事，指挥中心对工作人员的忠诚度进行了严格的要求，加上以后各大陆之间的联系越来越困难，之后才杜绝了指挥中心被盗的事情发生。
    那些被偷走的东西，有些被找了回来，但多数是随着间谍一起葬身海底。被找回来的样本被更加严密地保护起来，连管理员和孟老都不知道在哪里。换句话说，管理员和孟老等能够进来的人，不知道样本藏在哪里；而知道藏在哪里的人，进不来。这样做是为了双盲式的保险。
    卓靖关又问：“现存的样本中，有这种标枪头的样本吗？”
    孟老说：“标枪头的样本至今还没找到。”
    卓靖关再次看向Npc，“那我……可能需要看一眼那个标枪，不，可能需要摸一下标枪头。”
    “你怀疑那个标枪有什么问题吗？可是我们反复检测过了，那个虽然是陨石做的，但除此以外，并没有任何异常。”
    “我的快速突变，你们不也没检测出任何异常吗？”
    “……但，那很有可能会破坏壹号。”
    “孟老，你别忘了我们的初衷，不是为了保证他的完好，而是为了探索他活到现在的原因。”
    孟老叹气，说：“如果是三十几年前，我不会阻止你，因为那时候我们能源还算充足。但现在，一旦破坏了冰块，我们的能量很可能就不够再次将他冰冻了。你以为这都只是玻璃吗？”他轻轻敲了敲玻璃罩，“是，但是里面还有非常厚的保温层，以减少能量的损失。绝不是像你想的那样，凿个洞把标枪取出来那么简单，能做的话，我们早就做了。”
    管理员说：“要不问问王叔，看看他知不知道保存的样本里，有没有卓靖关需要的东西？”
    卓靖关没想到管理员所说的王叔，就是他们三号大厦的管理员，王叔。
    当年，一共三个人互相监督，把收回的样品藏好。之后三个人集体从指挥中心辞职，两个人分别去了太空和深海空间站，而王叔则留在了大陆上，做了大厦管理员。
    渐渐地，就没几个人知道，他曾经是个研究员的事了。更是几乎没人记得，他就是当年对壹号进行研究的主要人员之一。
    “嗯？样本……没听说过。”电话里，王叔完全否认了。
    “啊？”卓靖关说，“是他忘记了？还是你们记错人了？”
    “是他太谨慎了。”孟老放下电话，“看来，我们需要和他本人面谈。毕竟，当年偷样本的事，他总认为自己也有责任，因为他默许了那几个间谍把样本拿回去研究。但是这不能怪他，当时好多研究员都把资料带回宿舍研究，还曾经被表扬过勤勉。没想到，他们中的大部分，都是间谍。”
    卓靖关又好好看了一眼壹号，这才跟孟老和管理员离开了冰库。
    跟王叔的面谈过程并不顺利，王叔说什么也不承认自己曾经藏起来样本，不承认自己曾经是研究员，甚至不承认听说过当时在三号大陆引起轰动的、发现了壹号人类这件事。
    孟老和管理员也没法劝王叔，因为就连他们自己，都没法说服自己完全相信卓靖关。
    孟老问卓靖关：“你刚一看到壹号的表情就不对，后来甚至拥抱他的虚拟影像，你是对他有什么特殊的感情吗？你为什么一定要参观指挥中心的所有地方，你以前真的不知道壹号的存在吗？”
    “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快速突变的原因始终找不到，一定是缺少了重要的一环。既然我已经打算离开大陆了，当然要在大陆上仔细找一遍，我才安心。至于我对壹号的特殊感情……确实有，在见到他的一瞬间就产生了。你们没发现他和周冠怡很像吗？”
    孟老、管理员和王叔都震惊了，“哪里像？！”
    “他们都需要我的保护。”
    “哈？”
    “还有，王叔，你不是说不知道壹号的存在吗？你怎么知道他和冠怡像不像？”
    王叔慌了一下：“啊……我的意思是，在三号大陆上，没有人会像周冠怡那样，需要人保护吧？”
    “指挥中心也有很多人体力很差，需要保护啊。”
    “但也没差成他那样吧？”
    “没有很差吧，至少比您强吧？”
    “笑话，我的体能虽然不行，但对付他完全不在话下，我一个手指头就能把他摁死。”
    “那么，也就是说，”卓靖关笑笑，“如果我把他放在您这里做抵押，您根本不怕他能从您手里逃走，对吧？那么 ，您肯说实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