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的时候等她们给巧荷梳妆打扮好了以后才带来见我，我看着眼前的人。拿出我放在怀里的盒子，巧竹接过打开递给巧荷。
    我露着与年龄不相符和的慈爱的目光：“巧荷，这里有京都的小院，还有一些薄田和五十两银票。是我送给你的嫁妆，希望你以后与冯庄主琴瑟和鸣，相亲相爱。”
    巧荷看着盒子里的东西，立马掉下眼泪哭的不能自已。
    她跪地给我磕了三个响头：“小姐的恩情，巧荷永不忘怀。”
    我起身扶起她：“好了，新娘子可不能哭。小心哭成了小花猫让人家笑话了去，吉时快到了，出门吧。”
    巧荷出门的时候是巧梅的哥哥送嫁的，原是因为她亲哥哥实在是烂泥一款。今清晨还想来要钱，被安国公府侍卫给打了出去。
    作为娘家人是不能出门的，再加上我本来就在禁足，我就站在门口看着巧荷出嫁。
    她上轿子之前还冲我行了一礼，挥了挥手，示意我赶紧回去莫要着凉。
    刚送走巧荷，嫡姐院子那边就去找祖母闹了起来。
    巧梅去打探回来就笑出了声：“小姐，大小姐说您都可以送嫁。她也要出去，小姐，您知道司琴姑姑回的什么么？”
    我看她脸憋得通红，我就知道司琴姑姑没说什么好话：“可是阴阳了嫡姐一番？”
    巧梅立马笑出声：“小姐果然是神算子，司琴姑姑说，小姐的确没出院子。若是大小姐觉得不妥，那就不让奴婢出院子。两个院子的奴婢，都不能出去，问大小姐是否愿意。小姐，您是没看到大小姐那张脸。一开始涨红，后来又气的脸色发青可好看了。”
    我看着满屋子的红绸：“把这些撤了吧，三日巧荷还要回门，去收拾个干净的地方出来吧。”
    等巧菊下去以后，巧梅才凑近：‘奴婢这次去，还听说了。立冬的时候容王就要迎娶侧妃了，大小姐院子里已经在准备了。’
    我记得上辈子我出嫁的时候是五月份，没想到嫡姐这次这么急。要么就是有事情有变动，要么就是圣上发怒。
    巧菊回来的时候看到我正在发呆，她拿起身边刺绣绣着。这些时日耽误了刺绣，还要几日才能完成。
    我回过神的时候看到巧菊认真的绣着：“等巧竹回来，叫来回话。在让我们的人去看看，嫡姐院子的衣食住行有没有什么不对。总觉得嫡姐入容亲王府也太快了一些，希望是我的错觉吧。”
    巧竹听闻我叫她回来立马就过来了。
    我直入主题：“你给我那个药，可否能在那种环境下有孕？”
    巧竹思虑片刻：“也不是不可能，除非是易孕体质。”
    我上辈子也知道，有一些女的就比旁人好生养一些。上辈子嫡姐入府邸没多久就有了，想必就是巧竹说的这个体质。
    巧竹看出我的疑惑：“小姐，大小姐就算怀上孩子，也不见得能保得住。巧梅上次从大小姐院子中回来的时候，奴婢就闻到一股子保胎药的味道。若是大小姐此刻有了孩子，那也是有滑胎之症。”
    巧菊回来告诉我，的确有不对的地方。大小姐这个月并没有换洗，也没有让舞师授课，停了各种授课。
    我心里有谱，怪不得这么急促。也不知道嫡姐入府以后要用这孩子绊倒谁，我还想听说那盛家女月份还挺大了。
    立冬的时候府里张灯结彩好不热闹，正院里大摆流水席。王氏已经很久不露面了，这次出现在宴席也有些憔悴不堪。
    她实在被她那个憨傻的儿子折磨的不成人样了，她瘦的能看到脸上的骨头，从远处看还有些吓人。脸上铺上了厚厚的粉，感觉多动几下就会抖下来。
    我没出去，这是巧梅形容给我听的。
    如今府里办事情，人多手杂。自是要看好自己的院子，小厨房会送来饮食，不需要我们出去取。
    院子里的人早就知道要办宴席，提前都把东西准备好了。
    小厨房的人送来膳食，巧梅就把门锁上了。
    自从重生归来以后，我就变得不爱自己吃饭。像这种大宴席，我都是叫她们一起来吃的，只不过今日没有喝酒而已。
    我们在屋子里吃着宴席，屋子四处摆满了火盆。我们开着门看着门外，巧梅给我讲着嫡姐出嫁的事情。
    因为是纳妾，日子定在白天。
    “大小姐穿着一身粉色的嫁衣，从偏门处有一顶粉色的小轿子。轿子旁有穿着粉色衣衫的人，队伍不算庞大，就像是平时去参加宫宴一般。大小姐也没什么嫁装，就带了一个奴婢。那个奴婢背着一个小包，想必里面就是大小姐全部的嫁妆了吧。”
    巧菊夹着一块大肘子：“大小姐本来就喜爱粉色，想必这嫁衣正合她心意。”
    巧梅没忍住：“巧菊，你骂人何时这般脏了？”
    忽然天上飘下来雪花。
    一时间世界仿佛也变得透明了，山明、水净、天清澈，一切都变得简约而通透。少了各种纷繁的细节，天地之间的景物似乎变成了一幅展现本真的水墨画。
    院子外面的树还有未掉落的树叶，风一吹，树上的树叶就跟着摆动。
    雪花跟着风和叶子一起掉落，形成美丽的风景画。
    我们吃完宴菜的时候外面已经下了薄薄的一层雪，世界一下变成了雪白的一片。
    我起身走出去，伸出手接着雪花：“没想到这雪来的如此早，是在预示着要埋葬嫡姐的未来么？”
    巧梅给我披上斗篷，给我系着斗篷：“小姐刚说什么？”
    我收缩进斗篷里，斗篷刚从屋子里拿出来暖暖的。我哈出一口气，我看着像云彩一般的哈气“咯咯”笑着。
    巧梅看着我这个模样，把斗篷的帽子盖上：“小姐这才像个孩童，每次奴婢都觉得您太过老成了。”
    我蹲下雪的冰凉让我一下浑身颤抖中，小手被凉雪弄得有些通红。
    巧梅刚要拉住我，便被一个雪球砸到了。
    巧梅看着自己的衣衫：“小姐！这是奴婢新做的衣衫。”
    我跑远巧梅，又蹲下握着一个雪球。
    “巧梅，来吧，开战吧！”
    巧梅愣在原地很久，才反应过来，立马蹲下。 她还没等握紧雪团就被下一个雪团砸中，她冷的龇牙咧嘴。
    “巧菊巧竹！小姐欺负人！！！”
    巧菊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巧菊和我，两个人玩的火热。
    巧菊立马回头拿来两个手套递给小姐：“小姐，奴婢帮您！”
    巧竹抱着药筐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巧菊和小姐在欺负巧梅。
    巧梅张牙舞爪的吓唬着对面二人：“巧竹，快，我们二人定能获胜。”
    若说今日谁最幸福，怕是这院子里的四个人了。
    第二日还没等起床，王氏身边的人就派人过来了。
    冷风吹进来的时候，让我浑身颤抖。王氏又要作妖了，作吧，马上就好了，在等等。
    这几年靠着前世的记忆，收集着王家犯罪的证据。
    我慢吞吞的洗漱完毕，让赵嬷嬷在外面等候，并不着急。
    我让巧梅打开门，只为了看赵嬷嬷站在雪中。
    院子里的积雪早已清扫干净，只能在树上看到昨夜的雪下得有多厚。
    等我出去的时候，赵嬷嬷已经冻得面红耳赤。她眼神里有着怨恨，又有一些得意，也许觉得王氏会修理我吧。
    巧菊递给我汤婆子，并未随我前去。
    这一场大雪，怕是有不少人要吃不上饭，冻死在路边了。昨日就已经安排好巧菊出城的事宜，以及后面的安排。
    巧梅跟在我身后，盯着赵嬷嬷仿佛要给赵嬷嬷盯出一个洞来。
    我记得我曾看过斗鸡，我觉得跟巧梅的模样很像。
    “呵呵”
    我没忍住笑了出来，引得赵嬷嬷回头。
    赵嬷嬷也笑着看着我：“二小姐还是多笑笑吧，省的一会笑不出来了。”
    巧梅刚要上去，就被我用手拦下来。
    到了正院的时候，赵嬷嬷让我在此等候。
    我看了看院子里的亭子，直接走了进去。脚下还有炭火盆子，旁边就是一竹篮子的炭。
    巧梅直接从腰间拿出火折子开始点起火来，这炭火应是刚灭不久的，一点就出现丝丝红光。
    巧梅看着正院门口，盯着路过的人。抓到一个跟她对视的，就让那洒扫奴婢去告诉小厨房备一些糕点茶水。
    看来巧梅也看得出，这是一场持久战了。
    小厨房的人得了命令，送来了茶水点心以后立马加快速度跑了出去。
    这院子里谁不知道，现如今二小姐和夫人水火不容，谁都不想掺和这浑水。
    就在茶水有些微凉的时候，赵嬷嬷才出来。看到我如此享受，赵嬷嬷的手指甲都快扣进肉里了。
    “少爷身子有些不爽利，夫人忙着照顾了，想必二小姐不会介意。”
    我点了点头，不为所动：“母亲费心了”
    我进了内室，王氏端坐在中间。她脸上都是疲倦之色，瘦了不少。
    “给母亲请安。”
    等了一会王氏也没说话，我自顾自的起身坐在旁边。刚要喝茶就看见王氏怒目着我，仿佛要把我生吃了一般。
    “我是你主母，让你起了么？”
    我端起茶：“母亲是不是忘了，女儿已经是嫡女了。”
    她气的指向我：“你，你，你。你不敬爱父母，不疼惜姐妹，实在是有违伦理。”
    我吹了吹茶，连个眼神都没给王氏：“母亲，女儿听说王家远房已经有好几支折进去了。”
    她胸脯急速起伏，喘着粗气，眼神充满怒火，咬牙切齿，歇斯底里，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尖叫。
    “啊！是你，一定是你！你一个小小的庶女，你怎么敢。”
    这茶我并未入口，正院的东西我可不敢吃。
    我起身行了一礼：“母亲若是没什么事情，就赶紧回母家看看吧。别什么时候王家都被下了大狱，就很难相见了。”
    说完我转身就要走。
    王氏猛地站起来，浑身因为生气而颤抖。眼中闪烁着怒火要吃人一般，手中的杯子也被她摔得粉碎。
    她怒吼道：“你敢出去这个门，明天你的贴身之物就会在外面浪荡子的手中。”
    我停下脚步，隐约听见王氏在后面轻笑了一声：“这回知道怕了...”
    “随母亲心愿，安岚问心无愧。”
    我走出院门的时候，后面还听到噼啦啪啦，和奴婢的哭喊声。
    巧梅走出院子才敢回头：“小姐，看夫人的样子好像确有其事啊？我们要不要...”
    我走过岔路口看着侧夫人的屋子，连我自己都没察觉，我竟然掉下了眼泪。
    “无妨，当初侧夫人把我的一些物件送给容王的时候。我就想到了有这一天，所有的东西都是我确认了的，在给侧夫人的探子发现并带走。”
    巧梅顺着我的目光望去，只见侧夫人院子的门开着。
    这府里有一点事情，就会长耳朵一般传出去。巧梅还特意抓了一个洒扫丫鬟要茶水，这消息如果说侧夫人不知道，那是谁也不信的。
    都这个时候了，侧夫人的院子里一点响动都没有。侧夫人定是知道夫人叫小姐是为了磋磨小姐的，夫人的女儿是侧妃，小姐是未来的宝亲王妃。
    夫人一定是不会咽下这口气的，如今在府里，夫人一定会对小姐无所不用其极的...这侧夫人当真心狠。
    巧梅偷偷打量着我，她看我不为所动，心里暗自嘀咕：她这么愚笨的人都知道了，小姐一定早就知道了。
    我的心，有一丝疼痛。那是自己的母亲，上辈子更是觉得自己伤了母亲的心。本想好好弥补，怎会如此？
    我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那开着的门上：“走吧，去看看侧夫人。”
    巧梅拉着我：“小姐，咱们还是回去吧...对了，小姐，巧菊应该是回来了。这么大的雪，庄子...”
    我拍了拍巧梅的手：“安心，我心中有数。”
    我走进院子的时候发现芍药姑姑站在门口，芍药眼睛里有些无神。我进来许久了，她都没有发现。
    我走到身边：“芍药，侧夫人可歇息？”
    芍药姑姑一听这声音和这陌生的口吻，立马低下头行礼。她心里是愧疚的，她知道侧夫人做的事情。可是她却从来没有告诉过二小姐，侧夫人对她有恩，她不能...
    芍药过了许久才开口：“侧夫人刚用过膳食，正在屋子里。”
    我让巧梅拦下要去通报的芍药，径直走了进去。我想看看我的母亲，在我有可能被刁难的时候她在做什么。
    我刚进屋子，就看到她在刺绣。旁边还摆着瓜果干果，她此时正捏着一个果子送进嘴里。她以为来的人是芍药，便头也不抬的说道：
    “那丫头可服软了？怎能仗着自己是以后宝亲王妃就能为所欲为呢，还是容王靠谱一些。到时候那丫头就知道了，母亲这么做都是为了她好。”
    自己想明白是一回事，亲耳听到又是一回事。
    “侧夫人好生悠闲，还有心情吃着干果绣着家庭和美的图案。”
    侧夫人手中的干果一下掉落，她这才抬头看着来人。她表情有些扭曲，有被人拆穿的愤怒，也有像装作慈爱的表情。
    一时间竟有些吓人，她看我不为所动索性不装了。
    “我是为你好，你是我亲女，我怎会害你？那宝亲王万一战死了，你以后可就背负着克夫的骂名。你跟了容王，虽然是庶妃，但是容王心里有你。以后你的日子定然和和美美，再生个世子，你人生就圆满了。若是以后容王登基为帝，你也是贵妃，一人之下的贵妃。你究竟有何不满？再者，我是你亲生母亲，你见我不曾行礼谁教你的规矩！”
    我走在一旁的椅子坐下：“侧夫人的言论着实好笑，就算宝亲王战死了，我是圣上亲赐的宝亲王妃。当今圣上贤明，若他战死了，圣上定会为我谋得另一份亲事。更何况，宝亲王这仗必胜。”
    “侧夫人觉得，这世上的女子是不是都要为妾？你做妾了，难道你的女儿也要是个妾室？在母亲心里，是不是我们秦家嫁出去的女儿难道都为妾室不成吗？庶妃！母亲，你怎的说出口？自古宁为穷人妻，不做富人妾，做妾的任由主母打骂，每日都要去主母面前伺候主母，难道母亲您都忘了吗？”
    我拿起一旁的剪刀夺过侧夫人面前的刺绣，从中间划开：“谁教我的规矩？女儿从小就是在小院别居，没有人教女儿闺女。侧夫人怕是忘了，我如今是嫡女，在家谱上不再是一个妾的亲生女儿了。”
    我把刺绣扔在地下，只觉得那家庭和美的刺绣太刺人眼睛了。
    我不知为何要来，每次来都是如此。谁人不渴望母亲的爱护呢？谁不想在母亲的怀里当个小孩。
    巧梅看着我出来，立马跟了上来。她什么都听到了，她想不通。
    “以前侧夫人还是姨娘的时候，还是对小姐还是很好的。怎的现在成了侧夫人，便如此对待小姐？”
    我已经哭不出来了，只有内心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