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摇了摇头：“只不过是没想到，嫡姐也有这般麻利的时候。以往见她的时候总是病恹恹的，自从参加了宫宴，整个人就像活过来了一般。”
    “咕噜”一声传来，我看向四人，巧梅挠挠头：“嘿嘿嘿，二小姐，折腾了一宿。是奴婢的肚子不争气，不打紧的。”
    巧菊立马说道：“二小姐，不是奴婢没给她吃。二小姐您剩下的大部分都入了巧梅的口中，谁成想她还是第一个饿的。要奴婢说呀，二小姐干脆别让巧梅吃了，饿上那么几天~”
    巧梅气急了，她拍打了一下巧菊屁股，连带笑意撅着小嘴：“你等着，小心我成你弟媳！到时候我就天天磋磨你那宝贝弟弟。”
    巧菊一下急了，立马就要去打巧梅：“巧梅，你跟我弟弟差着两岁呢！你怎么想的你，你个小蹄子，你敢你！”
    巧梅做着鬼脸：“哟，家姐，您还不知道吧？您弟弟看到我一次，就脸红一次。嘿！别说，别是你弟弟早就看上我了吧？”
    巧荷和巧竹拦着巧菊：“别跟巧梅一般，她就是那爱玩闹的性子。”
    巧菊绷不住了：“你们放开我，我今天不给这小蹄子屁股打开花，我就不是巧菊。我那弟弟看谁都脸红，再说，我那弟弟刚通过乡试，现在已经是举子大人了！巧梅，你休想肖想我弟弟！”
    巧梅躲在我的身后，探出个脑袋：“那你还饿不饿着我了？二小姐您看呀，巧菊欺负奴婢，还不让奴婢反击。”随后巧梅可怜兮兮的看着我。
    我看着巧梅的表情，忽的想起了，原本在宫中看到的一只小白狗。小狗眼睛水汪汪的，还拿小脑袋蹭着我的手。此时巧梅也是这般，只不过她蹭的是肩膀。
    我拿着手帕，捂住嘴笑了笑：“好了，别闹了，时候不早了。再不去祖母那里，早膳都没得吃了。”
    我带着她们四人前去，刚到寿安堂的时候发现司棋姑姑正站在门口笑着迎接着：“奴婢参见二小姐，奴婢奉老夫人之命，前来迎接二小姐。”
    我挑了挑眉：“祖母知道了？”
    司棋姑姑递过来一汤婆子：“二小姐，您是不知呀。老爷为了挖那院子，可是能叫的男丁都给叫走了。如今这安国公府谁不知道，老爷深夜挖二小姐院子呢？听说是有宝贝呢，是不是啊，二小姐。”
    我看着司棋腹黑的模样，这司棋姑姑的嘴真是不饶人啊。我掀开帘子：“祖母，可有给岚儿留饭？若是没留岚儿可不依，到时候可别怪岚儿在寿安堂打滚。”
    祖母还没看到人，就听到说话。祖母拿着茶杯，刚掀开盖子准备喝茶就听到这话。笑着对身边的司琴说道：“你看看这小泼皮，与那地痞无赖有什么区别，当真是与她祖父一般。”
    司琴姑姑笑着道：“二小姐是安家的孩子，更是老安国公的亲孙女，爷孙自是像的。”
    她俩说话的功夫，我已经掀开了内室的帘子：“岚儿请祖母安，祖母可听说了，岚儿要来陪祖母一阵子了。还望祖母不要厌烦，若是厌烦岚儿，岚儿就无处可去了。”
    祖母伸手过来，轻轻的掐住我的小脸：“瞧你这伶牙俐齿的模样，怎么，偌大的国公府还住不下你可小皮猴子了？只要有祖母在一天，安国公府就有你住的地方。”
    我摇着祖母的臂膀：“祖母，孙女饿了，孙女一晚上没吃饭了。”
    祖母挥挥手：“不急，先看看你住的地方。”说罢，拉着我来到了东厢房：“这是为你准备的屋子，你看看缺什么。需要什么告诉司琴司棋，她们会处理。”
    司琴姑姑端来一盆水：“二小姐快净手，早膳早就摆好了。”我刚擦着手，就见祖母拿着一个白色陶瓷的瓶子过来了。
    我笑嘻嘻的挽上祖母的手臂说道，：“祖母，怎么不去餐厅用膳？难不成是在等岚儿？”
    祖母拔下瓶塞：“转过去，衣服脱了，疼不疼？”
    我马上明白了祖母拿的是什么了，我摇了摇头：“不疼了，孙女早就不疼了。”
    祖母递给司琴姑姑一个眼神，司琴姑姑会意，立马来到我的面前：“二小姐，得罪了。”她一下固住我的双手，司棋姑姑给我脱着衣裙。
    我挣脱不开二人，只能任由二人配合着脱掉我的衣衫。等脱到里衣的时候，在里衣上就看到些许鲜红的颜色，有的时间久了，已经成为暗红色了。
    司棋姑姑拿了把剪刀从侧面剪开里衣，虽然司棋姑姑已经尽量的轻轻扯动里衣。但是后背的疼痛还是让我浑身发抖，脸色煞白。我咬着嘴唇尽量不让自己喊痛，额头和手掌已经有些许细汗。
    祖母在我身后心疼的说道：“你这孩子，痛就喊出来！”祖母轻轻的给我上着药，那药虽说有一丝冰凉，但是还是让我疼得直哼哼。
    祖母叹了口气：“若是我不知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处理？这世道对女子最是严格，尤其是世家女子。你可知你若是落下疤痕的后果？”
    我咬紧牙齿忍着痛：“岚儿知道。”
    祖母用着温柔的语气，责怪道：“知道你还敢惹你父亲，罢了，你这性子才是我们安家的人。你父亲那唯唯诺诺的性子，也不知道是和谁学的做派，全然不像安家人。”
    祖母还没给我擦完，巧菊便拿着我的匣子进来了。她刚要问这匣子是否要自己保管的时候，就看到了眼前的一幕。后背两道红红的疤痕，还流着鲜血。一看伤口就是发脓了，刚上去的药被脓水带着流了下来。
    她呆滞的看着眼前的一幕，瞬间泪流满面：“二小姐，您怎么的不说！是谁伤的您，您疼不疼。是奴婢们不好，没能护小姐周全，小姐您责罚奴婢们吧。”
    巧菊的声音，引来了其他三人。她们三个立马跪在原地，哭成一团，嘴里说着：“是奴婢不好，奴婢应该跟着小姐一同前去的。是奴婢无用。”之类的话
    祖母上完药便把瓶子递给巧菊：“每过三个时辰记得给你们小姐上一次。”随后祖母便掀了帘子出去，留给我们主仆四人说话的机会。
    巧竹见人出去了，立马起身，从怀里拿出银针。她把银针放在我刚才抹药的地方，又用手指碰了碰我掉落的脓水，随后又拿鼻子闻了闻。几番折腾，她才泄了气一般，瘫软在柱子上。
    我是头一次见她哭，她哭的没有声音，甚至没有表情。眼泪顺着脸颊流下，就那么盯着我，嘴里喃喃着：“还好无毒，还好。”
    我安慰着巧竹：“你安心，祖母不会害我的。”巧梅此时生气的流着眼泪：“您还有心情安慰巧竹，刚才小姐怎的不说，奴婢刚才没按到小姐的伤口吧？”
    她说完竟然抽自己了两个嘴巴：“都怪奴婢贫嘴，是奴婢的不是。”
    我假装疼的模样：“哎呦~”她们立马不哭了，连忙问着怎么了。
    我看着她们的模样：“知道你们心疼我，可心疼归心疼，总不能让你家小姐饿着肚子不是？我这样子是出不去了，若是你们真疼我，还不把好吃的给小姐端过来？”
    巧荷用裙子擦了擦手：“奴婢这就给二小姐端过来。”说罢三人出去了，只有巧菊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不知道想着什么。
    “巧菊？”我小声唤着巧菊。她回过神：“小姐，有什么吩咐，巧菊在。”
    “我渴了，给我倒杯水吧。”我看着桌子上的茶壶说道。
    巧菊把我扶上床榻，用袖子擦了擦眼泪，转身去倒水。我正喝着茶杯里的温水，巧菊忽然说道：“老爷，是老爷打的么？”
    我并未在意：“无妨，不过是小伤。”喝完了，又把茶杯递给巧菊。
    巧菊接过：“小姐，您恨老爷吗？如此不分青红皂白，就对小姐大打出手。上次若不是巧竹那小姐的腿才是真废了，这才没有几日，又发生了这种事情。”
    我半趴在床榻上：“若说恨，谈不上。若说不恨，可也很难做到心里毫无波澜。这世上只有父亲母亲不爱孩子的，很少有孩子不爱父亲母亲的。就算他们做的再过分，那又怎么办？亲情这东西，打断骨头连着筋，是断不了的。”
    巧菊给我的身下垫上软垫，又不知从哪里寻得毯子盖在我没受伤的地方:“小姐，您会不会太苦了些。”
    我无奈笑了笑:“谁人不苦？更何况我还是庶女，生母又是商贾。你没见过那黑心的主母，对庶女庶子如同街上的乞丐。
    “王氏虽然每每出手，但是月钱吃食从未克扣。此举虽然我得利了，她自然也有她的好处。京都无不说她良善，对庶女比自己亲生都好。”
    巧菊像个霜打的茄子，刚要说什么，巧梅她们就推门而入。
    热腾腾的早膳摆放在桌子上，我随意指了几样:“剩下的你们分了吧，你们也饿着呢吧。这个时辰，想必奴仆的饭菜早就没了。”
    巧菊眼泪止不住的流:“小姐，您都这个样子了！您还顾及着奴婢们。奴婢……”
    我看着她的样子:“好了，别哭了，已经这样了。若是你们心疼我，便用心伺候我吧。我这模样没有半个月是好不了的，三个时辰一换药都有你们受的。”
    巧菊的眼泪还是止不住，抽抽搭搭说道:“奴婢愿意，奴婢伺候小姐一辈子都愿意。”
    我瞧着她哭的模样:“虽说我受了伤，可王氏不见得就如此平安度过。王氏一而再，再而三的出手。再加上她一次又一次的欺骗父亲，想必以后她说的话父亲是不会信了。”
    巧菊点点头，我们几人用过膳便睡了过去。她们几个轮流在我身边，盯着我，怕我翻身压到伤口。
    第二日清晨，祖母身边的司琴姑姑送来膳食。她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说着:“昨天正院那边啊，闹了好一通呢。这夫人这胎，极其不稳，昨晚又动了胎气。”
    “府医说是需要静养，这不把府里的小厮都叫了过，把正院围上。说是夫人需要静养，闲杂人等不必叨扰。对了，老爷还说，不必去请安了。昨晚老爷就派人送来了上好的修痕膏，说是给二小姐的，可见老爷心里还有二小姐的。”
    我喝着粥，抬头看了巧菊一眼。巧菊趁着司琴姑姑说话的功夫转身出去了。
    过了一个时辰，祖母来了，我刚要起身行礼。祖母连忙摆手:“快躺下，这伤口好不容易不流脓了，你乱动在撑开可就不好了。”
    我冲着祖母做了一个大大的笑脸:“还是祖母疼岚儿。”
    祖母看了司琴姑姑一眼，司琴姑姑低下了头，随后带着巧梅巧竹出去了。
    祖母看众人走远，祖母她才坐在床榻上，严肃的看着我:“你这是把王氏逼急了，连自己孩子她竟然都舍得拿出来做赌注！”
    我移动着身子，往祖母的腿边凑了凑:“祖母，若是我安分守己，母亲可能容得下我？”
    祖母顺手就把手搭在我的头上，抚摸着我的头发:“王氏虽不容人，但是她好脸面，你的日子也不会太难堪。”
    我闭着眼睛感受着祖母的温暖:“孙女就是不想给父亲，母亲当那探路的棋子。孙女就算安稳这些年又如何，无非最后是给嫡姐铺路。您孙女这张脸，撑死能做个相敬如宾的侧妃，以后能做个从二品都是孙女有福气。”
    我看不到祖母的表情，只听耳边传来一声叹息:“你这性子，每次看到你，我都想起你姑母。当时安家获罪，实在是因为先帝忌惮安家的兵权，就算安家入狱也没到那墙倒众人推的地步。”
    “当时你姑母有两条路可以走，要么入宫为奴为婢。要么，就跟着我们一同回老家种田去。她当时的岁数也就比你大上一岁，那个时候她刚过完生辰，安家就被抄家。”
    “你姑母就像你这样，趴在我的腿上。我也是这样摸着她的头发，她如你一般闭着双眼听着我说着将来的计划。她说她不要回老家，她要进宫。你姑母说她要为自己争一争，哪怕最后尸骨无存，哪怕最后这深宫就是她的葬身之地。”
    “后来先帝久病在床，更是忌惮手里有军权的家族。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多少跟我们一般的大家被流放荒野。哎，你姑母慧眼识珠选了现在的圣上，当时一个不受宠的皇子。那是军营一盘散沙，她暗中为安家铺路，让安家能进入军营。”
    祖母，一滴一滴泪水滴落在我的脸上：“你姑母，这辈子连个像样的婚礼都没有。就连那小妾都有一桌小宴，你姑母就那么无名无分的跟了当今圣上。幸得老天眷顾，圣上登基称帝。你姑母也被封为安嫔，安国公家平反。当安国公家被赐太郡公之时，你姑母就不在与安国公府联络。”
    “太郡公这个位置看着是赏赐，其实是警告，警告安家安分守己。你姑母那么聪慧的一个人，又怎能不明白其中的含义？后来她生下了四皇子，为了顾全安家，她舍弃了那孩子。是我们安家对不起你姑母，若是没有你姑母，我们安家此时说不定还在那农田种地。”
    我就这么静静的听着祖母说着以前的事情。祖母继续说道：“我初见你时，你还是个婴孩。姨娘抱着你，递到我的怀里。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觉得你长得竟那般像你姑母。可是后来，你被王氏养弱了性子，表面看着大气温婉。其实骨子里就是一个花架子，懦弱不敢。”
    “别怪祖母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实在是人不是那么一朝一夕能改变的。如今你说出这话，祖母的心也是彻底放下了。”
    我要起身，被祖母按在床上：“你姨娘来看你了，我没让她进来。她小的时候聪慧可人，不知怎得，现在变成这副样子。”
    我顺着祖母的力气，继续躺在祖母腿上：“姨娘也是太爱父亲了，也是痴情人。”我并未说让祖母放姨娘进来，想必祖母也知道我的意思并没有继续那个话题，而是顺着我的话题继续说着。
    “你连你祖母都诓是吧？你姨娘是爱着你父亲，可是那爱中，有多少是执念？还有多少是不甘和对以往的放不下呢？你姨娘自从生完你就再也不曾生养，你可知为何？”
    我有一瞬间的失神，我以前一直以为是父亲的问题，压力太大无暇房事。又或者是父亲什么问题，九年里竟无一子出生。若是夫人的问题，姨娘也该有孩子。若是姨娘的问题，夫人也是有孩子的...这如何都说不通啊！
    祖母一副老谋深算的模样，笑了笑：“你呀，还是嫩。你真当王氏说有孕就有孕么，若是真有什么秘方，那又为何九年不曾生养？昨日这局，就算你不破，你姨娘也自有办法。你姨娘只不过是一时糊涂，糊涂的以为你父亲也是爱着她的，沉浸在这执念里出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