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随一边听着众人对明月姑娘的赞叹，一边欣喜，下意识回头看沈淮安的表情。
今儿一早的冷脸，就跟做梦一样。
“来人了！”
前面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沈随等人瞬间陷入忙碌。
这次不光分发了米粥，还分发了些毯子褥子下去。
这几日的天气，一直都是阴沉沉的，还裹挟着寒风，天气是确定越来越冷了的。
天冷了，日子就更不好过。
“你放开我！放开我！”李青吓了心突突的跳。
他只知道城中来了不少的灾民，到处都是脏兮兮，臭烘烘的，还爆发了瘟疫，整个城里到处都是水深火热。
却没成想，现实竟是这样的。
呕吐物混合着血腥气，地上和空气里到处都是难闻，呻吟声和痛苦的哀嚎声此起彼伏，摔倒的人再没起来，满身的鲜血如开闸放水一样往外喷洒。
李青彻底吓呆了，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命根本都不能算是自己的命，那是单拎出来，被阎王随意挑选的。
他腿脚发软，声音也禁不住发抖。
“放过我吧，你放了我吧，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去找我娘和我奶奶，我爹这…这是要我死啊！”
他用力攥着江明月的衣袖，眼神早就浸湿了他的脖领子。
“你所说的黑心的商人，所说的我，所说的他们，这几日，就是奔波于这样的环境氛围中！
他也没有像你一样哭天抢地，哭天抹泪，哭嚎拒绝。
你算什么？你万点都比不上他！”
江明月仍旧如往常一样，音调平平，甚至声音连起伏都没有。
可这几个字，就跟一计计重锤一般，砸在他的心上，外伤不显，内伤焖炸。
李青的脸不可抑制的红了起来，连哭喊的声音都小了，只剩了哆哆嗦嗦的恐惧。
韩宁他们把药剂分发点的架子已经收拾好了，江明月把李青丢了过去。
“给他分一个药剂罐子，让他掌勺分发！”
江明月的话，此刻就跟圣旨没什么区别。
别说韩宁几人衙役听，李明察来了也会乖乖的听。
“韩大哥…”李青不敢再求江明月了，他的自尊如今都被江明月刚才那几句话踩的粉碎。
他可怜巴巴儿的看着韩宁，眼泪哗哗的往下流，攥着勺子的手，还带哆嗦的，“我害怕。”
他说道。
韩宁陷入了两难，三公子这般害怕，万一出了什么问题，如何跟老爷交待。
可万一不听明月姑娘的，她生气这一摊子事儿不管了，那要如何是好！
就在此刻，李青的眼睛蓦地亮了起来，“楚荷，赶紧救我，楚荷，楚荷，我害怕！我害怕…你带我…”
“我在这里，公子就不必害怕了。”楚荷上前，帮李青拉过了那个勺子，还冲李青递了个鼓励的笑。
“不是…不是，我这…”
“人来了！各归其位，看好了自己的人，药剂分发足量，保护好自己的安全。”
韩宁回头一喊，一行人瞬间严阵以待，连李青都下意识的挺了挺腰板子。
乌央乌央的带着病症的人群涌入，李青攥着大勺的手禁不住发抖。
江明月站在他们几人的最前端，脸色宁静，抬手示意他们众人分流到不同的队伍当中去。
这群乌央乌央病症在身的人，没有一点慌乱，轻车熟路的到了队伍里，伸着手里的碗，承接分发的药剂。
“你…应该给我蓝色的…咳咳…”一个年岁不过十五六的小丫头，指着李青眼前的罐子，提醒道。
她因为寒冷，身子瑟缩着，整张脸，呈现灰黄色的干瘦，却努力扯出一丝笑意，冲着李青点点头，“多谢。”
小丫头走了，还有大娘，还有婶子，大伯，兄弟……
一个接一个的，伸着碗。
李青给他们的仿佛真的就是治病的良药，保佑他们不死的神药，而他就是那个可以就任性性命的，受人尊崇的仙人。
不过是轻飘飘的倾洒，便能换人的安宁。
李青心里酸涩不堪代替了担惊受怕。
楚荷早就去了别的地方，江明月去分发新的风寒药剂了。
从昏沉沉的天，一直到浓夜里，分发完了最后一点药剂，他整个人都虚脱了，扶着桌子跌坐在了地上。
“三公子！”
韩宁赶紧把人扶起来，“今日真是辛苦你了。”
“把东西收拾起来，回去歇着。”江明月约莫着时间差不多了，指挥人把东西收起来。
分析结果已经出来了，今天晚上江明月便可以找到对症的药物。
她先匆匆离开，剩下的东西，交给韩宁安置。
江明月到家的时候，沈淮安已经回来了。
“沈随他们那边住不开，我来这里。”黑沉沉的天，江明月看不清楚沈淮安的脸色，但是，语气里，她好像听出了些沈淮安的不好意思。
“哦。”江明月淡淡的应了句，进了房门。
沈淮安还在院子里，才热络起来的心，此刻仿佛被浇了一头冷水。
他回身过去，看往才亮起灯来的屋子。
所以，今天发生的事情，她的保护，只是简单的看不惯李青的作为，而后往下发展的自己的高兴，都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沈淮安脸色一凛，转身消失于黑暗当中。
江明月完全不知，她控制意念进入空间。
血液分析结果出来了。
江明月越放下看，心越往下沉。
所出现的病毒病症和江明月预想中的没差别，按照如今这个治疗方法就是可以的。
这些药剂，是江明月从空间里取出的。
倘若真的对症，几乎是一天的功夫，这些人就该往痊愈的方向调转了。
但是现在，处于一种，今日喝了好了，明儿就要再犯，或者随意更改症状的情况。
这个方向是不对的，连是不是无用功都是模糊不清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必须要重头再找。
江明月颓然坐回到床上，关于凌娃的血液分析还需要一段时间，此刻的她只觉得心情压抑的厉害。
江明月长舒了口气，打算外出透透气。
从屋里出来，竟没瞧见沈淮安的身影。
“明月姑娘！”
江明月未来得及找到人呢，便听见门外韩宁焦急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