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改变
作者:述城   怀里最新章节     
    直到八月底高二开学的那天,许思麦才知道自己的室友是谁。不过令她倍感欣喜的是沈好把她分到了混寝,八个人里有一半儿女生是隔壁十八班的,剩下三个自己班的一个是付绘绘一个是谢可欣,另一个是成绩总是名列前茅的高岭之花席静。
    席静也是分班分过来的,但她比许思麦幸运一点,她和她原班的同桌并没有分开,反而在陌生的新班级里更是形影不离如胶似漆。而她们两个似乎也和许思麦一样,并不主动理会十七班的原住民,也不担心自己能不能顺利融入这个小团体横行的班级。
    而她们最差的结果还有彼此做支撑,可许思麦却是全凭自己喜恶做事,根本不怕自己孤立无援,也幸好她逐渐看到别人身上的闪光点,才不至于深陷负面思想的恶循环。
    集体生活让人忐忑又期待,但许思麦还算适应得快,室友们也都很好相处,她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开端。
    但因为搬校区,他们班的代课老师也有所变动。新的化学老师普通话标准得都能做播音员,许思麦再也不用遭受自带混响且立体环绕催眠的痛苦,她简直幸福得要流眼泪。
    最值得一提的还是新数学老师孙霞,这位资深老教师历年都只代冲刺班的课,他们班真是烧了高香才能捡漏。
    厉害的老师从来不是靠听说才打出名号,而是有一套自己的路子打造人设,让学生打心眼儿里佩服。
    孙霞来到十七班第一次上课就是两节连堂,但她连书都没带,拿着个中年教师标配的双层玻璃杯等第二道铃打响了才悠然而至。
    第一句话问的是,课代表是谁。
    马杰宇主动站起来后,她说:“别的课我不管,我的课,在上课之前必须起立喊老师好。我尊重你们,你们也要尊重我,我才有好心情给你们上课。”
    许思麦心里犯嘀咕,怎么刚来就摆架子。其他人似乎也都这么想,教室里响起了嗡嗡的议论声,且有越来越大声的趋势。
    孙霞拍拍讲桌说:“我的第二条规矩就是课上不允许说话。我的嗓子不好,声音就这么大,你一说话,教室一吵那别人可能就听不见,所以要说下课说,要么就出去说。”
    教室此时安静得一根针都听得见,所有人都全神贯注地看着孙霞拧开杯盖抿了一口茶叶水,不知道她还有立什么规矩要立。
    只见孙霞抬眼看了下黑板顶头的课表,慢悠悠地宣布:“以后星期一下午的后两节自习,归数学,我不讲课,你们做数学卷子。马……叫什么来着,课代表,下课你和你们班主任沟通一下。”
    ???上来就要霸占自习???
    似乎是感受到了班里逐渐溢起的不满,孙霞又闲情逸致地喝了口茶,然后把杯盖拧紧,似乎是打算正式上课了。
    谁想到老师微微一笑,推推眼镜说:“你们今年的课本是哪个版本?我的书年级里还没发给我。”
    许思麦心里刚升起的那点不靠谱的感觉立刻就被老师按回去了,只听她不急不慌地说:“不用担心,我上课本来也不用书,都在脑子里,你们打开目录……”然后就听她一字不错地把每章的内容都顺了出来,说到哪个重要的知识点时,拉过黑板就向他们展示了一番徒手画圆以眼为尺,那直角坐标系简直像是拿尺子比划着画的。
    有点牛……许思麦觉得。
    老师继续说:“不过这节课咱不讲课,就聊聊天。”就这一聊,聊了两节课。
    许思麦最大的感受就是,新来的数学老师太会攻心了。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反反复复就让他们确信一点——普通班不一定就比冲刺班差。
    即使他们上学期数学排名并不理想,但她有绝对信心把他们带出一个新高度——只要乖乖听她的话。
    她的声调一直很平缓,但最后却激得人心澎湃豁然开朗,让人相信只要跟着她慢慢来,不会出错。
    许思麦对这位老师彻底信服,仅仅只花了几天时间,甚至深陷她上课的魅力不可自拔。
    她只用了一句话就彻底治好了马杰宇总爱抢着老师讲题思路大声说步骤的毛病。
    她可以一边写板书一边分辨出说话的那个同学是倒数第三排中间的那位同学。
    她上课真的不用教科书,板书比语文老师还要漂亮,画图像是吃了打印机,讲再繁琐的数学题也有耐心一步步写出步骤,还会反复问两遍有没有人还没听懂,也并不会因此造成进度落后。
    简直面面俱到无所不能。
    全班不由得对她肃然起敬,对数学的痴迷程度一度引起其他科任老师向沈好告状有太多人上课偷偷摸摸地在写数学,实在是人神共愤。
    而沈好舍身取义,特别慷慨地把语文晚自习留给他们写数学,并感到特别宽慰,她居然没费工夫就把这群皮猴收拾得服服帖帖,老教师果然还是有一套。
    许思麦还挺享受新生活的,虽然沈好在教室里安装了摄像头让她有些不自在,但高配置的触屏黑板、全天供凉的空调、和睦的宿舍生活都让她倍感幸福。
    除了手机需要上交以外,什么都好。
    沈好对电子设备的管控简直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甚至经常揪可疑的人出去敲打,心理防线太差的被她装模作样地吓两句就害怕得连着室友一起出卖。开班会时还要每个人写匿名纸条,但匪夷所思的是每次她都能从中获得举报信息,一来二去,也没人敢再私藏手机。
    许思麦觉得但凡他们班人有点团结劲儿,也不至于被沈好稍微说两句离间的话就拿捏得那么死,真是没救。
    第一次月考,许思麦还算不错,年级排名七百多,终于爬回了中游的行列。
    如果非要她说点什么感想,那她一定会说两点:
    第一,不抄答案,不逃数学作业,真的有奇效。
    第二,英语不会语法不着急,一定要背单词,背固定搭配。
    她能下劲学习,除了开学那天自己心一横选了第一排,还多亏了这种每天把教室当家的生活。
    刚开学那几天,她总是像个饿死鬼掐着点盼着吃午饭,吃饱喝足了就回宿舍唠会嗑吹着空调睡午觉,日子过得悠哉游哉。
    直到有一天中午犯懒想着回教室近一点,她一觉睡醒抬头看钟,正窃喜还能睡半小时回笼觉,低头一枕胳膊,余光震惊地发现——大家居然都在学习?!!!
    居然只有她一个老实人在认真午休,她一下子惊醒,突然记忆回闪,好像中午是没什么人回宿舍,和她每天搭话的都是不同的室友,付绘绘也只是偶尔在宿舍午休。
    偌大的教室里只有沙沙落笔声,许思麦迷茫地拨了拨糊在脸上的碎发,短短几秒钟,有点怀疑人生。
    然后她懵懵地从书垛上抽出一本数学资料掀开,开始继续琢磨早上没有思路的那道大题。
    人总是无时不刻地被自己身处的环境所影响。
    许思麦觉得这一次,自己是受益的。
    当别人的认真和较劲摆到自己眼前,她突然觉得,浑浑噩噩地混日子有点没意思。
    试一试吧,就像写一道证明题,笔尖走走停停,说不定会有满意的答案。
    *
    成天成夜地一起相处,许思麦也渐渐放下偏见,不为难自己,也不刺伤别人。
    只是他们都是十六七岁正当青春的年纪,长久地相处,总会生出点别样的情愫,许思麦也敏锐地发现了班上的变化,成双入对你侬我侬,一边忐忑地试探禁忌一边又享受着他人的起哄。
    但许思麦看到的只有男生们得逞后的得意洋洋,似乎是打了一场胜仗,自以为鄙睨着别人艳羡的目光,实则幼稚又可笑。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沈好那天早上大发雷霆,把四个班长一一叫出去了解情况,然后直接叫停早自习,没有波澜的声音却杀气腾腾:“现在都出去,重新排位置,还是按名次,但是——男女不能同桌。”
    没人敢出声抱怨沈好的做法过于封建,整个排位置的过程异常迅速,许思麦本想好好挑个同桌,但也没敢多做衡量,选了左边第三排挨着过道的位置。
    第一节课是语文,沈好再沉心静气也没能压住怒火,这节课注定上不了课。
    “真长本事啊!你们知道你们现在在年级里有多出名吗?晚自习放学不想学习还不滚回宿舍,在教室里还敢亲亲我我,你们就那么笃定我不会看监控回放是吧?如果只有我看见才好,今天我刚到办公室,十六班班主任就过来问我咱们班有谈恋爱的我知不知道,我寻思她怎么知道的呢,昨天人家班主任快十点了回班里拿东西,透过玻璃就看见咱们班一个男生一个女生抱在一起,做什么我就不说了,我想你应该也是没脸听。”
    许思麦倒是抱着旁观者的态度看戏,她早觉得这事儿该处理处理了,他们班早恋的得有六七对,就这还不包括跟外班谈的,简直乱成一锅粥。
    沈好猛一拍桌,惊得许思麦心脏都漏跳一拍,看她胸口起起伏伏,想必是真气疯了:“你们不嫌丢人我都嫌丢人!据我所知,咱们班不止一对,是谁谁心里清楚,我劝你们早点给我断明白,别等着我一个一个喊到办公室处理,要不然直接等着家长把你领回家吧。”
    说完,气得在讲台上来回踱步,那么漂亮的脸这会儿几乎都要狰狞。
    ——“神经病。”
    许思麦正听训听得大气不敢出,突然听到一句很小声的咒骂,直到又听见一句“煞笔净在这浪费时间”,许思麦才敢确信是身旁的冷雪在发出声音。
    她扭头就看冷雪翻了个白眼又若无其事地开始写作业,虽然她知道做老师的经常会被学生骂,但内心还是难免震惊了一下。
    又低气压地过了几分钟,沈好用指节敲了敲桌面,表情似乎很是不忍,苦口婆心地说:“咱们班的女生,清醒点好吗。他给你买点零食买几瓶水不咸不淡地关心你几句那能叫喜欢吗?他现在什么都没有,就连学习也可能是一塌糊涂,你能看上他什么啊?看上他给你的那些不要钱的承诺吗?不要把自己变得廉价,考上了大学变得优秀,要什么样的没有?再说一句,不要一步错步步错,赶紧分开,我现在给你们处理的时间,如果以后我再从哪听见风言风语或者是被我发现的,后果自负。”
    后果自负。
    简简单单四个字,可以是任何一种能设想得到的最坏结果。
    下了课,沈好刚出教室,冷雪就抬脸说:“真是啰嗦死了,居然能说那么久,无语。”语罢还对许思麦扬扬下巴,“你说对吧?”
    许思麦尴尬地推推眼镜,糊弄地打了个哈哈。
    *
    中午,食堂。
    许思麦端着打好的餐盘坐下,接过耿灿贴心递过来的筷子:“真是饿死我了。”
    她们俩宿舍没分到一起,因为许思麦想坐前面有分歧所以也没再做同桌,再加上一个付绘绘,三个人组成了固定的饭搭子。
    付绘绘从打汤那儿端来了两碗汤,分给耿灿一碗。许思麦挑食,不喜欢汤里面有蛋花,所以两个月了,从来没喝过一碗汤。她俩那是觉得免费的不要白不要,许思麦还嫌弃说也真不嫌那汤稀得跟白开水似的,方便面汤都比它有味儿。
    许思麦嚼完嘴里的饭,问付绘绘:“那你打算跟卢博分手吗?”
    付绘绘和卢博谈恋爱这事儿还是她上学期发现的,当时俩人前后桌,课间休息时付绘绘却转过身来趴在卢博的桌子上,俩人面对面补觉,那画面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但他们俩在搬校区之前就谈了,而且这学期挺低调的,没想着坐同桌也就算了,俩人也是各跟各的朋友吃饭,互不干扰,只有晚自习放学会去操场唠会嗑。
    许思麦觉得他们俩还挺清水的,谈恋爱的风格真是别树一帜。
    付绘绘特腼腆地一笑:“看他吧,他要是不说那我就这样,反正我们俩又没做什么坏影响。”
    许思麦点点头,然后想到她的新同桌,提了一嘴冷雪骂沈好的事儿。她还挺意外的,高一一年虽然没怎么和冷雪打交道,但能明显感受到沈好还是挺喜欢她的,所以冷雪对沈好那么说话她有一点不理解。
    耿灿一口饭吃出了嚼口香糖的感觉:“她这人就是表面一套背地一套,今天和你玩得好,明天就会跟别人说你坏话。你别深交,图她学习好多带带你还差不多。”
    许思麦了然地点点头,又说:“今天晚上就不留班里写作业了啊,早点跑回去收拾东西去澡堂。”
    耿灿嗯了一声,然后语气很不满:“许师傅,上次你把我脖子后面都搓破皮了,今天你下手轻点儿!”
    许思麦笑到打嗝:“真对不起哈哈哈哈哈,铁砂掌没控制好力度哈哈哈。”
    付绘绘在一旁揶揄:“主要还是咱灿灿细皮嫩肉,有点娇。”
    然后耿灿就端起范儿来了:“知道还伺候得不周到!看我手上都蹭上油了还不赶紧帮我擦擦!”
    “哪啊?”
    “这啊这么明显!!!”
    许思麦笑个半死,掏出纸巾把她手上那得用放大镜看才能看见的一点油星子擦掉:“你太做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