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妙的是，经过上次的摩擦，许思麦和张至尚的关系缓和了不少。
    太出乎意料，张至尚居然是她这么久以来除了小组以外交到的第一个朋友。
    简直无法想象。
    但真熟起来，张至尚似乎也没那么讨人厌，有时候还故意装成癞蛤蟆背小手假正经的样子和大家凑趣儿。
    但其实他们都觉得他一笑脸上三层褶子的样子更稀奇，只是怕说出来打击他的自尊心。
    俗话说得好，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估计是和他们这群乌合之众待太久，张至尚也学会了通情达理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虽然只是偶尔，但也刷了不少好感。有时候许思麦觉得他们在单方面和沈好拔河，正偷偷摸摸挖墙脚欲将她的得力助手收编成自己人。
    但就目前来说，达到目标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还需大家共同努力。
    四月多雨，芳菲迷离，淮礼终于抖落一身阴冷的寒意，走进姗姗来迟的春夏。
    第二次月考很快就结束了，不过对许思麦来说也没什么特别的。虽然对答案估分的时候心情难免挫败，但丧气劲儿过了又是那个上课风一吹就倒下课狗都撵不着的她。
    张至尚却为此低迷了好几天，但她完全理解，毕竟周围成绩比他差的也就许思麦一个，跟孟凡赋高扬川一比直接被秒杀，心态崩了也正常。
    按理说，做班长的基本都得先拿成绩服人，可实际上张至尚的成绩比她强不到哪去，要不然上次选位置也不可能碰上。而班里有些人对他的不满多少掺着点看不起的成分，他也心知肚明，但成绩和努力真不是正相关的关系，有时候就是挺乏力的。
    下午许思麦来上学，刚把新杯子放桌面上，耿灿就咯咯地笑：“怎么换成塑料的了？”
    这不是纯明知故问吗！
    说到这事儿她就来气。今天早上那节生物课，她水喝多了直接憋了半个小时，谁料生物老师又拖堂四分钟，结果下课她一着急去厕所便撞到了桌子上的书，直接把杯子从桌沿戳了下去，只听清脆一声杯子便摔得四分五裂，还好里面只剩了一点儿水才没将前排同学的衣服溅湿。
    而杯子摔碎的同时，无端引起班上一阵喝倒彩的长音。
    真是莫名其妙，本来摔碎个玻璃杯又不是什么稀奇事，偏偏那群人不知道揣着什么心态在幸灾乐祸，许思麦去拿扫帚清扫玻璃片，甚至还有人啧啧鼓掌，就这么喜欢为别人的倒霉而狂欢？
    她顿时反感得要命，放学就去校门口的精品店买了个塑料杯，虽然有点丑，但还能接受。
    许思麦笑不出来：“我真的再也不用玻璃杯了。犯冲，伤财。”
    “没事儿碎碎平安嘛，”张至尚安慰她，又看她杯子印着的那个简笔笑脸劣质得出奇，道，“你这印花该不会接两次热水就烫掉了吧？”
    “怎么可能，我可是花了十八块钱巨款啊！”
    许思麦才不信邪，用手去抠，没想到真的把印花刮掉了点。
    她感觉自己上当受骗买到了劣质产品，嘴角直抽：“我去！这质量也太差了吧？！”
    耿灿真诚建议她：“要不然你抠干净算了，说不定没这个笑脸更好看。”
    张至尚突兀地来了一句：“这是她代号，扣掉干嘛？”
    “？？？”许思麦一头雾水，不明就里，“什么代号？”
    这下倒是张至尚迷惑了，难道自己理解错了？他挺了挺身子分析道：“微笑不是smile吗？谐音不就是你名字？你那寒假作业没写名儿不就画着这笑脸吗？”
    耿灿听完张至尚的话惊呼：“哎真的哎！你的名字谐音就是smile，好巧啊！好可爱！”
    许思麦的手一顿，好像窗外有一阵微风吹了进来，轻轻拂去那记忆一角被蒙上的灰尘。
    之所以不起眼，因为那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一节英语课。午休过后，久阴不晴的冬日终于出了太阳，暖洋洋的烘得人发困。许思麦为了把好似千斤重的眼皮睁开一条缝，简直浑身每个细胞都在努力。
    郭娟在讲昨天晚自习刚考的英语报纸：“来看下一个。主语是she，她笑着对我说生日快乐，一般现在时，动词加s选b没有问题吧？she smiles，嗯……”
    “到！”
    脑袋摇摇欲坠的许思麦突然条件反射地从座位上弹起来，结果就是下一秒全班便爆笑如雷。她终于困意全无地清醒过来，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脸逐渐烧到耳根。
    郭娟虽然猝不及防地被她一吓，但看着死气沉沉的教室终于活跃了点，也笑道：“看看你睡得都耳背了，我发音有那么不标准吗？”
    教室又一阵乐。
    许思麦不敢抬头，手指紧张地来回蹭着桌面。
    讲台上又传来声音：“你这题选什么？”
    郭娟见她眼睛茫然地在试卷上来回梭巡，显然不知道讲到了哪一题，于是贴心加了一句：“完形三十九题。”
    许思麦尴尬地将报纸翻了个面，迅速找到了自己的答案，不过却被打了个鲜红的叉……
    “我选c……”
    她声音弱如蚊蝇，但毕竟坐在第二排排，并不妨碍郭娟听到这个刚好和正确选项擦肩而过的答案。
    郭娟简直气得要仰过去：“一般现在时！第三人称单数动词要变形，说的也得有一百遍了，你还选原形？！你是不是又想出去背书了？！”
    许思麦头皮一紧，赶紧摇了摇头。她刚获赦才多久！
    郭娟颇是恨铁不成钢，但刚好下课铃响，看着教室的一群小鬼都扭扭脖子放下笔一副终于解放了的样子她也不好拖堂，只对许思麦说：“把这句话抄二十遍，明天我检查。”
    只要不是出去背书，都好说。
    郭娟一出教室门，许思麦便像没骨头似的往桌子上一趴，内心却无声地大喊：好丢人啊！！！！
    王若乔和江雨帆却觉得刚才的谐音很有意思，还和她闹趣说这下记忆深刻了吧？
    “我当时真的困得要昏过去了！其实我听着也有点不对劲，但就是意识不清醒地站起来了……”许思麦一个鲤鱼打挺地坐直，努力解释着，眼神两处跳，错乱中往后一瞥却看到林闯左手撑脸打了个哈欠冲她笑。
    他倒是懒洋洋的，许思麦和两个同桌说话的舌头却无端打结了起来。
    后来做同桌的时候，许思麦要帮他追半个月的课程进度，有次做题时又遇见了“she smiles……”，林闯还故意逗她说smile不该是原形吗？
    许思麦一开始还一本正经地质疑：“都初二了！三单你怎么可能还不会？！”
    他拿笔敲了敲唇，语气欠了吧唧的：“哦～那可能上课太困睡着了。”
    见林闯笑得别有深意，她终于想起来那档子尴尬的往事，吹胡子瞪眼地要和他同归于尽。而她的具体做法就是在语文默写时铁了心地捂起来不让他抄，故意看他急得偷偷翻书却被朱文峰咳嗽警告，交换互批时更是一改往常的包庇放水，哪一个字没封口哪一笔出了头都统统算错。
    于是那天林闯回家的作业便多了一项罚抄，可能是过于愤恨，第二天许思麦发现自己桌面上被人刻了个笑脸。
    还挺隐蔽，偷偷刻在了她的书垛下面。
    罪魁祸首显而易见！这个小人！偷偷报复是吧？！
    许思麦的表情都做好了张牙舞爪的准备，扭头却发现“犯罪嫌疑人”林闯脑袋枕在小臂上睡得很安静，眼下挂着一对儿黑眼圈，为了躲阳光，头顶还滑稽地搭着本书。
    她摸摸下巴转念一想，这家伙现在就算熬夜也会乖乖把所有作业完成，也算是变相地很配合了。算啦算啦，本人宽宏大量，不与小人计较，且让他安心补个十分钟的觉吧。
    许思麦转而伏在桌面上仔细端详着那个小小简笔画，又挑了根黑笔在刻痕处认真地描了一遍，然后才满意地把书垛移了回去。
    她又突然想起开学前和他吃的那顿体验感极差的火锅，他为了证明自己真的有好好练字，随手在菜单上写下的那个单词。
    刚才张至尚是说，她的寒假作业……许思麦终于缓过来神，立刻弯着身子去翻桌洞，果然在最下层把那本化学资料抽了出来。
    她提着一口气郑重地掀开封面，映入眼帘的果然是那个记忆中的图案，还有书里夹着的那三张语文试卷，侧边姓名处也随笔画着相同的笑脸。
    她两个同桌被她行云流水一套动作带懵了，也凑过头去看。张至尚见自己的分析得到证实，得意洋洋道：“我就说我没记错吧！”
    许思麦的心情却忽然变得很差，没理会旁边二人的叽叽喳喳，难得清醒一节化学课却连半个字都没听进去。
    像是灰压压的乌云漫上心头，和这天气一般沉郁。
    夜里果然下起了暴雨。狂风卷着雨点砸在玻璃窗上啪啪作响，闷雷也轰隆得她一夜没睡好觉。
    早读的时候沈好倒是说了件振奋人心的事，说是五月初学校要举办班歌比赛，现在通知各班动员起来，他们的当务之急就是最近几天先把班歌定下来。
    高一都过去大半儿了学校才想起来搞这么个集体活动也真是让人倍感意外，但怎么说也是难得一遇的大场面，且看二十九个班是如何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选班歌这事儿就这么落在了孙书恩头上。放学下楼梯时她和许思麦被人流挤在一起，还兴致勃勃地跟她罗列有哪些好点子。
    许思麦别的没记住，那首《奇迹再现》确实是令她印象深刻。
    孙书恩仍旧唾沫横飞地沉浸在自己的伟大构想中，到了不得不说再见的时候许思麦才终于插上嘴：“我要去后面骑车，你先走吧。”
    对方疑惑：“今天下雨你还骑车啊？”
    她解释道：“早上我看没下就骑着来了，我本来想放学下雨就走回去，但这也没下，骑车快一些嘛。”
    见孙书恩点点头，许思麦笑了笑转身跑去了停车场。原本倒是没什么着急的，但今天她有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