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所有人的期待中，林闯抱着吉他坐在了舞台中央。
    他脱掉了羽绒服，穿着黑色圆领毛衣，抱着吉他，笑容甜甜的——原来他的表情确实会因为曲风而改变。
    唱的这首歌就很甜，所以许思麦觉得他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甜味，也许有她个人滤镜。
    前奏欢快，他也唱得摇头晃脑，眼睛笑得亮晶晶的，翘着二郎腿，悬空的脚尖雀跃地打着拍子，时不时蹭飞两个脚边的气球。
    进入副歌，全班大合唱，林闯把控着节奏，这一幕，许思麦觉得他天生就适合被瞩目。
    “为你唱这首歌，没有什么风格，它仅仅代表着，我想给你快乐，为你解冻冰河，为你做一只扑火的飞蛾，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值得……”
    一曲终了，大家却纷纷喊道没听够，特别是冯宇鑫，在一旁怂恿撺掇喊着“安可安可”！！！
    应该又是饭圈用语，反正许思麦没听懂。
    但林闯踌躇了一会，笑着说：“那我再唱一段儿，其实本来要唱这首歌的，但是因为一些别的原因换掉了。”
    许思麦瞬间觉得有电流经过身体，头皮发麻，脊背几乎僵直。
    众人满意，纷纷欢呼，待班级安静，林闯轻轻吟唱：
    “我还在寻找 一个依靠 和一个拥抱 谁替我祈祷 替我烦恼 为我生气为我闹……”
    有几个女生主动填上了女声部分，后面也基本是全班拍着掌合唱，氛围极度融洽热烈。
    林闯只唱到第一段副歌便结束了，江雨帆觉得好笑，戳许思麦：“他太好玩了，自己给自己耳朵唱红了。”
    许思麦根本没听清江雨帆在说什么，她只看见林闯起身后向她投过来的眼神，那种直勾勾的热切，让她心跳直接漏拍。
    她突然站起来，说：“我也去趟厕所。”
    然后顺着人群的边缘从后门逃了出来，扑面而来的新鲜空气终于让她冷静了点，许思麦深呼一口气，冷空气刺激得鼻腔发疼……
    唉，去趟厕所洗把脸吧。
    许思麦慢慢吞吞地刚路过楼梯口，却被身后的人直接拉进了楼梯口里。
    林闯似乎有点急，羽绒服也没穿，就穿着刚才那件毛衣追了出来。
    气息不稳，他说：“你跑什么？”
    许思麦懵了：“我没跑……我走过来的……跑过来的应该是你……”
    林闯被她气笑了，颇有情绪地咬了下下唇，道：“你不知道我什么意思吗？”
    许思麦顿时如临大敌，呆滞：“什么意思……”
    林闯很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说：“第一首歌，唱给你，第二首歌，为你唱。许思麦，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想告诉你。
    许思麦的脸唰地红成猪肝色，舌头打结，小动作一堆：“啊，我、其实——”
    林闯也没好到哪里去，鼻尖被冻得发红，耳朵更红，紧张：“那你有没有，也喜欢我？”
    许思麦蹙眉舔唇，频繁眨眼，半晌，道：“我觉得我可能喜欢成绩好的……”
    沉默、沉默、无尽的沉默……
    林闯颇受打击：“年级一千五百多人，我八百名也不至于垃圾吧？”
    然后多少有点儿心虚，懊恼地啧了一声，又说：“现在努力是不是有点晚了？”
    分明就是两个小朋友。
    许思麦慌张道：“那我先回班了……”
    说完便拍着自己的脸颊丘着腰一路小跑回了班。
    独留林闯尴尬地站在原地。
    这意思，是表白没成功对吧？
    人生第一次！就这么失败了？！
    林闯还有点不可置信，直到楼上窸窣的脚步声把他拉回了现实，又吹来一阵冷风，他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喷嚏，然后搓搓胳膊也赶紧跑回班了。
    许思麦回到班级的时候，他们正疯狂地踩气球，甚至有人为了一个气球争得僵持不下，理由就是我看它长得就像是要中奖的样子，总而言之场面及其热闹。许思麦这才放心地松了一口气，应该没人知道刚才在外面发生的事情。
    江雨帆正玩得不亦乐乎，她砰地又踩爆一个，捡起气球里的纸条看清楚了以后，大喜：“哎哎哎！我一等奖！哈哈哈哈哈哈！”
    冯宇鑫从一旁闻讯而来，目光关切：“你一等奖？”
    然后周围人都一脸艳羡地看着冯宇鑫把江雨帆带到讲台上：
    “同学们！我们这届元旦晚会的运气王出现了！”
    ——鼓掌！
    “她就是我们的江雨帆同学！”
    ——鼓掌！！
    “那么我们的一等奖是什么呢？”
    ——“是什么呢？”
    “表演一个节目！！！”
    ——鼓掌！！！
    许思麦是眼看着江雨帆的表情几乎是毫不夸张地瞬间垮了下来，生无可恋，无欲无求。
    但是没有办法，同学们表现得太期待了，江雨帆实在不好推辞，最后很是难为情地答应讲个笑话。
    我们这位美女是这么讲的：
    “从前有个小蘑菇和一个小橙子走在森林里，突然小蘑菇就对小橙子说‘你去死啊’，结果小橙子真的死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然后江雨帆故作玄虚地回答自己：“因为菌让橙死，橙不得不死！！！”
    班级一片安详。
    冯宇鑫左看看右看看，嘟囔了一句：“门窗关紧了啊，怎么突然那么冷……”
    然后其他人捧场地干笑了两声，又开始踩气球。
    江雨帆下了台却笑得直不起腰，抓着许思麦的胳膊说：“我再给你讲一个哈哈哈哈哈，你知道为什么台湾人吃饭很清淡吗？哈哈哈，因为他们总说不要酱哈哈哈哈——”
    许思麦双手按住她的肩：“美女，不要酱！你清醒一点！”
    两个人看着彼此笑得前仰后合，王若乔回来看到她俩这副模样，一脸懵逼，然后江雨帆就拽着王若乔的手，非要再给她讲一个：“我刚刚又想到一个！快听我说——”
    ……
    打扫完班级后，各自把自己的桌椅都拉回原位，课代表们怕有人忘记作业，又在黑板上把作业布置了一遍。
    总的来说，今天的晚会算是大获成功。
    *
    元旦过完，就进入了非常紧张的期末，班级里你追我赶的氛围很紧张，许思麦也没敢再有玩心，一心扑在复习上，不再想其他。
    又是平平无奇的一天，晚修上课前，许思麦看物理课代表布置完作业，推推江雨帆让她出去布置作业。
    江雨帆正对着那题物理苦思冥想，正目不斜视地演算着什么，嘟囔：“哎呀，你最近天天从我这出去，你之前不都是走那边吗？”
    许思麦不由得一怔。
    她以前是总习惯从王若乔那边出去，但自从林闯跟她表白了以后，许思麦便开始从江雨帆这侧绕过去了，后来也渐渐成了习惯——因为这样可以避免路过林闯。
    太奇怪了，自从那天以来，她开始觉得处处别扭，哪怕是余光里的他跟自己完全不相干，许思麦也是无法自控地紧张，没由来地想逃离，只有感受不到他的存在，许思麦才能完全静下一颗心。
    他的一举一动，乃至声音、身影和呼吸，都好似狂风过境，席卷侵分她本就可怜的专注力。
    她只能躲远点，直到看不见听不见才满意。
    她也好久没有跟他说过话了。
    她深深叹气，不懂，为什么非要说出来？
    见江雨帆不让路，许思麦只得从王若乔那一侧出去了。
    没事儿！走上前、拿粉笔、写字然后走下来，一气呵成的事，肯定不尴尬。
    但偏偏事与愿违，许思麦越是像躲瘟疫一样地躲着他，现实就好像越热衷于和她开玩笑。
    ——啪
    清脆的一声。
    许思麦蹭掉了林闯桌子上的书。
    许思麦只觉得轰地一声，自己的意识都要不清醒了。
    她条件反射地蹲下身，把他的书捡起来，顺带还愤愤地推了下身侧的垃圾桶。
    你在哪不好，非挡在路中间？害我蹭掉了他的书。
    然后才起身把书还给林闯：“不好意思。”
    林闯停笔，对她笑：“谢谢。”
    天？他是怎么做到像没什么事儿发生过一样的泰然自若？
    许思麦生怕多留一秒，他就能听到自己慌乱的心跳声。
    于是赶紧回了座位，却觉得自己的魂像丢在了那个垃圾桶里了似的，脑子里一直一直重复林闯说的那两个字，谢谢个不停。
    明明是她拒绝的他啊？
    这情况搞得像是她疯狂迷恋结果却惨遭拒绝似的……
    王若乔逗她：“你干嘛？像个苦瓜。”
    许思麦警铃大作，搪塞道：“没什么事，我就是觉得物理太难了，太难了哈哈——”
    王若乔看她笑得跟哭似的，安慰她：“没事没事，就几天了，考完就解放了！”
    那厢江雨帆终于解出正确答案，舒心一笑：“我可真恨不得现在就考试，考完拉倒。”
    许思麦立刻拒绝：“不行啊不行，我混合电路还不懂酸碱滴定还没背住，不行不行，啊我跪了我怎么就是搞不明白啊啊啊……”
    ……
    林闯听着那边许思麦的哀嚎，轻轻一笑放下手中的笔，然后把方才故意推出桌沿些许的书垛，稳稳地扶正推了回来……
    小样儿，就是不搭理我躲着我是吧？
    *
    期末考试成绩下来以后，许思麦真的是大吃一惊。
    不是因为自己。
    是王若乔。
    她又退步了，这次掉到了四百多名，离五百名之外几乎就是两道选择题的事儿。
    之前还能说是周毅先的原因，现在呢？这两个在学校都跟陌生人一样了，问题出在哪儿？
    不仅仅是许思麦一筹莫展，江雨帆也是满面愁容。
    但王若乔这次没有哭，只是看到成绩后一言不发，上课也是魂游天外，下课了就趴在桌子上睡觉，一时之间让人说不清是哭了好还是没哭好。
    许思麦和江雨帆也不太好出声安慰，这次她和江雨帆都比她高了二三十来分，劝她想开什么的都怕有点适得其反，看起来假惺惺的。
    三个人几乎一天都没怎么说话。
    到晚休，李西西找她吃饭，她心情才放松了些。
    “你怎么突然找我吃饭了？”
    “我看你考得不错，脸却垮一天了，肯定不好受吧？”
    许思麦无比感动，眼冒泪花：“呜呜，还是你关心我。”
    李西西却嫌弃她：“哎呀一边去，浮夸！这时候知道我好了？”
    许思麦解释：“哪有？这不是天天学习没时间玩儿了嘛。”
    李西西没耐心：“跟那谁一样，无语，请他喝奶茶都不来。”
    许思麦知道她说的是陈彦杰，苦口婆心劝她：“你还说，陈彦杰这是铁了心地想考淮礼一中，你还不加把劲？你考不上怎么办？”
    李西西摆摆手：“没事儿！我爸会给我安排好的。”
    哦，忘了她爹无所不能。
    哪轮得到你这根小菜叶子在这瞎操心。
    李西西又奇怪地问她：“你之前不是说王若乔和周毅先分手了吗？”
    许思麦肯定地点点头：“对啊，上上次月考就说断干净了呀。”
    李西西又疑惑了：“那我这周末去新华书店，怎么看见这俩人在书店里打情骂俏的？”
    许思麦简直是瞳孔震惊，全身上下感觉都像是被雷劈了：“你说什么？？？”
    李西西又说：“还有一件事挺奇怪的啊，元旦晚会那天江雨帆讲完冷笑话，我站在后门偷玩手机，没一会儿王若乔和周毅先就一起进来了，当时所有人都在前面玩得很热闹，估计是没想到我在后门，王若乔看到我还震惊了一下。”
    许思麦沉默了一会，理了理思绪。
    这意思是两个人只是故意装给她和江雨帆看的？
    李西西看她表情不对劲：“你怎么了？你表情突然这样很吓人啊？”
    许思麦说：“我有事着急要跟江雨帆说，你自己去吃饭行么？”
    李西西点点头：“行啊，你回去吧，我待会给你带杯奶茶。”
    许思麦感激地说了声谢谢，赶紧回了班。
    王若乔竟然不在，她问江雨帆，江雨帆说她刚刚在订正数学卷子没在意她去哪了。
    不过刚好趁这个时机，许思麦把刚刚听到的事儿都跟江雨帆说了一遍，听得江雨帆是气不打一处来：“合着咱们费那么大劲又是开导她又是找人给她现身说法什么的，敢情她是一个字没听进去，反过来还跟我们搞地道战啊？”
    许思麦也不知道怎么说：“李西西说的也不一定是事实，要不然待会问问她吧？”
    江雨帆点了点头。
    正好王若乔从外面回来了，看着她俩欲言又止。
    终于江雨帆先没忍住想要质问她，却被王若乔抢先了话头。
    她说：“下学期，咱们就别做同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