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中旬，淮礼县的气温逐渐降低，校园里的树桠都变得光秃秃的，秋日似乎把楼宇围墙都罩上了淡薄的暖色调，同学们也都换上了秋装。
月考昨天刚刚结束，按照本校要求的批改速度，明天上午放学之前成绩单排名就可以下来。
实话实说，许思麦确实觉得这次做考题的时候思路清晰了很多，但要说能达到郭娟的要求，她仍旧没有把握。
但再怎么样，都考过了，改变不了什么了。
况且当下最重要的，是另一件事，她想做很久了。
于是在下午第三节课课间，许思麦神秘兮兮地拍了拍前面两人：“今天晚自习之前，找出郭娟的卧底，干不干？”
陈彦杰吃惊状地反问：“你知道什么？”
许思麦也不能十足地保证自己的猜想完全正确，保守地说：“也不算，主要全是我猜的。”
李西西：“……”
陈彦杰顿时打了退堂鼓：“你，你猜的你搁这整什么幺蛾子呢，我还要吃饭！！！”
下午第四节课下课有四十分钟的休息时间，毕竟晚自习八点才放学，学生不吃饭都没劲学习，学校这点倒很人性化。不过许思麦还是习惯晚自习回家吃饭，毕竟也省点钱嘛。
许思麦恨铁不成钢地说：“你就知道吃饭，耽误不了你吃饭，二十分钟简单吃点，你们两个六点十分左右到小茶堂找我行吧？我买杯奶茶。”
陈彦杰觉得更不靠谱了，统共就四十分钟，还不耽误我吃饭，你还要喝奶茶，然后就妄想把卧底揪出来，你这不闲的么？
“不用叫杨成吗？”李西西看着手侧的位置空荡荡的，想起来还差了一个人。
“他每天都回家吃你忘了？”陈彦杰睨了眼李西西，很鄙视的表情，好像全天下就他记忆力最好。
“奥，确实，那就咱们仨到时候见吧。”李西西也不相信许思麦真能找得到是谁，不过想喝奶茶是真有一点。
“你们打算去哪啊？”杨成悠哉游哉地从后门走进来坐下，心情很不错。
“我们打算一起喝奶茶，但你要回家吃饭，只能不带你咯。”李西西语气很可惜，但表情显得非常快意。
“故意的，完全是故意的！”杨成咬牙切齿地指控李西西，不过伤心欲绝没表演三秒就若有所指地说：“我可还记得谁考得高谁请喝奶茶这事，我可故意控着分没敢发挥出我的真实水平呀。”
陈彦杰一下子被逗乐了，笑个不停：“就你还真实水平哈哈哈哈哈，咱俩应该在一个水平哈哈哈。”
许思麦愣住：“什么谁考得高谁请喝奶茶？？？”
李西西解释：“没，你不在的时候我三个说着玩的，看来他俩肯定是要我请了。”
不过几杯奶茶而已，李西西倒不在乎这点钱，甚至挥挥手全班一人一杯也丝毫谈不上心疼。但许思麦经济很紧张，她很少开口问许永刚要钱，更不好意思向姥姥要零花钱，总之是许永刚什么时候想起来给了，她手头才能宽松一阵。
许思麦霎时松了一口气，很欠揍地说：“还好跟我没关系，要不然我可没钱请你们三个喝奶茶。”
杨成：“……”
李西西：“……”
陈彦杰：“……”
三双鄙视又透露着杀意的眼睛同时注视着许思麦：这人知道自己很欠揍吗？？？
许思麦霎时觉得背后冒冷汗，连忙很知趣地求饶：“对不起，听我狡辩……”
三人异口同声：“滚。”
最后一节课很快就过去了，许思麦跟王若乔江雨帆吃完饭后就奔到了小茶堂，时间点掐的很好，没两分钟陈彦杰和李西西就一起来了。
小茶堂的装修很简单，地处学校旁，为了人流量和节省费用并没有设置饮品享用区，于是三个人就站在小茶堂门边一口一口地嚼着奶茶里的珍珠。
陈彦杰觉得自己好歹也是年级里有点脸的人物，像个傻子一样站这三分钟了，好几个隔壁班的人跟自己打招呼，都问他站这里像个门神一样干嘛，而且还有十分钟就上课了，校外的人都急急忙忙往学校里跑，就他们三个悠闲地站在这里喝奶茶。
对，就特傻，像三个呆瓜，还大小不一参差不齐。
在他终于忍不住要问许思麦到底什么走的时候，又有认识的人来了，不过是自己班的人。
“许思麦，你们站这里干嘛，都快上课了。”
林闯和贺信维一起，应该是吃完饭要回学校了，但看见他们三个鬼鬼祟祟地站在这里，就没忍住停下来问了问。
许思麦突然正经起来，并没回应林闯的话，眉头紧锁地盯着远处。
众人见状，顺着她的视线齐齐看了过去，结果就愕然地定在了原地。
真好，现在是五个呆瓜，整整齐齐。
众人眼神的汇聚处，没有奥特曼也没有怪兽，没有巴啦啦小魔仙也没有ufo，他们只是看见杨成从郭娟的电瓶车后座下来，然后郭娟朝他说了什么，杨成突然茅塞顿开似的连忙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一个东西递给了郭娟，然后郭娟便骑着电瓶车驶离，而杨成步履匆匆地往学校的方向走，眼看快要路过小茶堂了。
“好啊！杨成这个狗东西，原来天天记我名字的是他啊！！！”
事实显而易见，陈彦杰整天喊打喊杀的小卧底就是杨成，陈彦杰瞬间脾气就爆了，直接把奶茶扔到手旁的垃圾桶，往杨成的方向奔了过去。
李西西一惊，但已然拦不住陈彦杰了，只能边追边喊：“淡定淡定！”
然后贺信维和林闯也急忙跑上去要拦陈彦杰。
转头就只剩许思麦自己了，她迅速拐进小茶堂问道：“我的那一杯奶茶好了吧？”，然后接过饮品师递过来的奶茶，也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许思麦赶到的时候，杨成已经被四个人围起来了，站在中间，非常弱小地瑟瑟发抖，表情茫然不知所措。
“你还回头买了第二杯奶茶？？？”林闯惊讶，说话的气息还有些不稳，“胃口可以。”
“你要是再给我买一杯，我还能喝。”许思麦回他，然后看了眼表，小小得意地说：“还有十分钟上课，我就说吧，我能抓到。”
“你的意思是说，你们五个，都是来抓我的？”杨成瞠目结舌，见五个人都肯定地点点头，心里咯噔一下，又小心翼翼试探地问，“……抓我干嘛？”
陈彦杰非常没耐心地直指中心：“你说抓你干什么？！刚刚你从郭娟电瓶车上下来，我们五双眼睛看得清清楚楚！我跟你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把前因后果都说清楚了，要不然我现在就去厕所门口拿那块砖头！”
李西西眉头紧锁，要不是看到了刚才那一幕，她怎么也想不到是杨成，“你赶紧说清楚，你不是回家吃饭了吗？怎么跟英语老师一起来学校？还有刚刚你递给郭老师的那个小纸条到底是什么啊？”
……
面对大家的连连逼问，还有陈彦杰摩拳擦掌的架势，杨成知道自己已经露馅了，只得咬牙承认：“是我没错，我对不起大家，这一个月的名字都是我记的……”
“不过我可是有难言之隐！”杨成下意识举手，许思麦扬扬脸，表示洗耳恭听。
“其实郭老师吧，她是我亲小姨……”杨成很难为情地坦白，众人又是一脸震惊。
“其实她带我们这一届是不想揽班主任这个活的，因为她有一个孩子要照顾，那小朋友才五岁，当班主任的话就有点分不开时间，但是你们也知道，那罗老师辞职得太突然了，年级主任就找到了我小姨，跟她商量说咱们班的代课老师里真找不到还能带班主任的人了，就她最合适。我小姨一开始是当然拒绝的，但耐不住咱年级主任每天都来叨念，而且又是年长的前辈，最后实在推辞不掉才硬着头皮当上咱班班主任的。”
原来是这么个内情，众人恍然大悟。
“我们家在城郊，离学校远，我爸妈说我小姨又刚好带我，所以我就在她家寄住，这样上下学方便一点。月考成绩刚下来那天，我们班各科排名除了英语数学是真的不能看，她那天光研究全班每人的成绩表都研究到半夜，那天晚饭也没和我回家吃。没过两天，她就找到我说她精力不够，但是班里正是浮躁的时候，她可能会有看不严的地方，所以就让我当她的眼线，就是记些违反纪律的人名，晚饭的时候交给她，我一开始当然是婉言拒绝，这万一被发现我不就众叛亲离了吗，不过最后我没架住她作为我小姨和班主任的威严，而且寄人篱下嘛，我总得替人办点事吧？所以就妥协了……反正来来去去就这样，我真的不是存心的呀，你们看能原谅我吗？”
杨成言辞恳切，服软求饶的态度可谓非常良好。
陈彦杰听完，火气降得差不多了，最起码厕所门口那块砖头可以放心地坚守岗位了，不过他还很清醒地质问：“一码归一码，那你记我那么多名字干嘛，给我罚的都要没钱吃早饭了，这事你怎么解释？”
其实是罚得没钱上网了，但是说没钱吃早饭似乎能让自己显得更加有理。
而一旁一直没说话的许思麦也阴恻恻地附和：“昂，对，为什么记我俩的名字。”
杨成结巴又心虚地说：“我总得交差吧……不是说熟人好开刀嘛……”
两人霎时：“？？？？！！！！”
杨成连忙为自己开脱：“也不完全是，每次记你俩名字的那天，你俩都会欺负我，比如说捶我、踩我、嘲笑我、拿书打我什么的……”
五人：“……”
林闯很同情地拍拍杨成的肩膀，安慰他道：“你好像生活得非常水深火热啊……”
杨成感激涕零：“没关系，只要他俩原谅我，这些皮肉之苦，算不得什么。”
好一个阴阳怪气的暗示：你俩欺负我那么狠，记你们几个本子算得了什么？！还要小肚鸡肠地跟我计较吗？！
陈彦杰咬牙切齿地锤了一下他的肩，‘赞许’地点了点头：“好一个熟人好开刀！漂亮！”
“那你怎么连你自己名字都记？要不是我直觉准，我还真怀疑不到你头上。”许思麦直勾勾地盯着他。
杨成结结巴巴道：“我我我故意的……那不是……怕你们怀疑我吗？”
陈彦杰冷冷地呵了一声：“反侦察能力倒是不错啊。”
杨成不自禁地缩了缩，看着陈彦杰咬紧后槽牙的表情，忽地想起来一件事。
“奥！我还想起来月考成绩出来的那天，我小姨说不回家吃饭了，我去问她要电瓶车钥匙来着，徐律刚好也去办公室问她题，他可能看见郭老师在分析每个人的成绩了，然后郭老师可能也顺便问了他一下班里的基本情况，所以许思麦你那天说罗老师辞职了以后，大家都在遗憾可惜，只有徐律站出来维护她，还……还跟你吵架来着。”
陈彦杰：“……”
陈彦杰从头到尾听完了杨成的所有话，先是生气杨成倒戈到敌营，再惊讶罗老师竟然是那么不负责任的老师，其次讶异于郭娟临危受命为了班级宵衣旰食，最后沉默于自己不分事实就对徐律明嘲暗讽……而且还在数学课上堂而皇之地公报私仇……
太丢人了！！！！陈彦杰忽然有种从来没感受过的羞耻和歉疚。
啊啊啊啊啊！好抓狂啊啊啊啊！！
大约沉默了几秒，远远传来的铃声叫醒了几人，忽地他们才意识到审问地太入戏，忘了还要上课……
许思麦和林闯几人刚准备撒腿就跑，杨成却拦住了他们：“肯定来不及了，大不了迟到罚的本子我来交，算是赔罪，你们还有什么想问的，咱们说清楚吧，可别影响了我在大家心目中诚信的形象呀。”
李西西面色凝重地说：“我确实还有一件事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