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叶观南一时也没缓过神，他们虽一路上步履匆匆，但对周围的一切还是极为警惕的，一行人在林中寒暄了半天，竟没人注意到旁边有座道观，远远看过去还真有种深山鬼宅的既视感。
    “晚上可以过去借宿一晚吗？”
    宋问一脸天真，其余几人则面面相觑，桓荒往道观处望了望。
    突然，林中飞来了几只蝙蝠，这群蝙蝠飞得极低，可以说是从他们的头顶掠过的。叶观南见它们长得肥美，拔出剑想打几只下来烤着吃，关键时刻桓荒大喝一声。
    “别打。”
    叶观南一脸疑惑，桓荒又道，“宋问，带着夫人和孩子去道观里躲着。”
    宋问愣了愣，旋即跳上马车往道观驶去，叶观南看着头顶膘肥体壮的蝙蝠直咽口水，他生怕万一控制不住真就打几只下来吃了。
    “殿下，这蝙蝠是有人养的吗？”
    眼看着蝙蝠越来越多，黑压压的一片有种蝗虫压境的感觉。
    就在此时，众人听到了宋问的尖叫声，叶观南寻声望去，只见一只人面蜘蛛对着宋问张牙舞爪。叶观南祭出闻生剑飞了过去，人面蜘蛛却突然向宋问袭去。
    宋问双手抱头来不及尖叫，突觉一股暖暖带着腥臭的液体溅在她脸上，睁开眼看到叶观南提着一个女人的脑袋仔细打量。
    “这鬼蜘蛛怎么长了张女人的脸？居然还有头发。”
    “啊……”
    宋问吓得失声尖叫，赶来的桓荒若有所思地看了宋问一眼，冷道，“快走。”
    说完接过头颅像丢垃圾一样往草丛一丢，宋问愣了下扬起马鞭往道观的方向跑，狐狸也赶来了。
    “你不是想吃肉吗？”
    狐狸指了指身后，一群蝙蝠又低又快地向他们飞来，对着三人龇牙咧嘴地笑。叶观南不怕强大的敌人，但对倾巢出动的进攻有轻微的密集恐惧。
    “真是。”
    桓荒不耐烦地祭出君子剑，飞在最前排的蝙蝠大军顷刻哗啦啦像被风折断的树枝。
    就在这时，叶观南看到对面的树干上坐着一个穿着黑袍的男人，他正镇定自若地同叶观南挥手，数以百计的蝙蝠从他的身后飞过。
    狐狸也忍不住，抓住几只蝙蝠就往篝火里丢，嘴上骂道，“他娘的，老子最讨厌吃蝙蝠肉了，又柴又臭！”
    听闻此话，叶观南仿佛闻到烤肉的焦香，他索性也抓了几只丢火里，但由于心太急，手背被蝙蝠的爪子划破了一道口子。
    好在这不影响叶观南吃蝙蝠肉。
    黑袍男慢悠悠地从树上跳下来，不紧不忙地朝几人走来，头顶的蝙蝠顿时尖叫着往前方飞去，很快只剩稀稀拉拉的几只在上空盘旋。
    黑袍男走到桓荒面前，质问道，“殿下，你这样不合适吧？”
    桓荒明知故问道，“什么不合适？”
    黑袍男摘下了帽子，叶观南惊愕地认出，来人正是小六。
    这……
    这算不算大水淹了龙王庙？
    既然认识，叶观南心安理得地坐下来，用木头扒拉着火堆里的蝙蝠肉，不过片刻功夫一只烤得外焦里嫩的蝙蝠已经在他手上了，闻着还挺不错。
    叶观南没心没肺地开始吃蝙蝠肉，一口接着一口，还不错吃。
    小六扫了一眼，不疾不徐地说，“少吃点吧，小兄弟。”
    叶观南头也不抬地反问，“怎么，吃你一只蝙蝠有问题吗？”
    “没问题，送你一笼都没问题。”
    叶观南囫囵道，“那就好。”
    “但是……”
    听到“但是”两字，叶观南紧张地抬起头。
    “但是什么？”
    “我这蝙蝠是吃腐肉长大的，非死人肉不吃，嘴挑得很。”
    “呕……”
    叶观南直接吐了出来，桓荒适时地补了一句。
    “忘了黄泉里那个老太婆的汤啦？”
    叶观南愤恨地回道，“你是叫我别打，没叫我别吃！”
    小六俯身看了眼叶观南，那犀利的双眼似乎洞察了一切，片刻他说，“这位就是前段时间打出名的道士吧。”
    叶观南已经没心情应付了，他开门见山地问，“吃了你的蝙蝠会怎么样吗？”
    “不会怎么样，就是拉肚子。”
    叶观南松了口气，“那还好。”
    话刚落，叶观南就感觉肚子不对劲了，一阵一阵的，翻江倒海来得还挺凶。
    小六在叶观南对面坐下，用猜忌的眼神盯着几人。
    “殿下大半夜的驾着马车干嘛去？”
    桓荒睁着眼睛说瞎话，“自然是吃喝玩乐去了。”
    “可我瞧着这马车是任府的啊。”
    桓荒又辩解道，“走路太辛苦，中途看有一人家遭了难就把车劫了。”
    “原来如此，殿下可知行凶者是谁？”
    “夜太黑了，没看清，可听小六这口气，你知内情？”
    小六意味深长地干笑两声。
    此时，叶观南的肚子闹得更凶了，腹部传来一阵一阵的绞痛，一股澎湃汹涌的热流往他的臀部去了，叶观南强作镇定地保持面上的和谐。
    小六眯着眼睛看叶观南，“道长不舒服？”
    叶观南疼得直冒冷汗，他倔强地摇摇头，嘴硬道，“我挺好的。”
    桓荒丢了块柴火，不冷不热地说，“你办你的事，我办我的事，各赚各的钱。”
    小六也不藏着掖着，怼道，“既然殿下都这样说了，我们是不是得意识性地打一架？”
    “几招定胜负？”
    叶观南听到这话险些晕过去，他一泡屎快憋不住了，怎么他们说话还不紧不慢的？
    小六静默了几秒突然笑了。
    “殿下，我跟你开玩笑的，我怎么可能跟你打。”
    叶观南来不及松口气却见小六突然把目光投向了道观，从他的角度看去，可以清晰地看到道观门口停放着的马车。
    道观里面藏着谁，大家都心照不宣。
    小六起身朝道观走去，叶观南的心都被捏在嗓子眼，狐狸往篝火里丢木头的手不禁慢了一拍，想着小六再靠近几米就要出手了。
    咕噜咕噜噜……
    叶观南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几声，桓荒和狐狸齐齐看向他。
    关键时刻，小六突然停下来，回头对着几人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殿下，其实你还是有情怀的。”
    桓荒冷着脸道，“你不知道我不喜欢旁人对我妄加评价吗？”
    “但我很喜欢殿下。”小六笑着补充道，“殿下这样的对手。”
    “但你该知道，挑衅我的人，结果都不太好哦。”
    小六不屑地手一挥，带着他的蝙蝠大军撤了。叶观南终于忍不住了，顾不得形象地捂着肚子跑到林子深处，裤子一脱，稀里哗啦地拉了出来。
    爽。
    太爽了。
    他妈的。
    又一次血泪教训告诉他，来路不明的东西不能吃。
    畅快淋漓地拉完屎之后，叶观南两条腿几乎都软了，他找来一根树枝，搀扶着树枝颤颤巍巍地朝狐狸走去。
    走到篝火旁时，叶观南把树枝一丢，整个人软绵绵地坐下去，不想没看好路况也没把握好力度，他不小心坐到一块石头上，顿时疼得嗷嗷直叫。
    “哎呀妈呀。”
    狐狸沉着脸问，“殿下，你这不是破坏了行规吗？”
    桓荒无奈道，“没办法，收钱了。”
    “这孩子一出生三界都盯着，殿下你这钱不好挣啊。”
    桓荒垂眸，半晌才道，“钱收少了。不过还有你。”
    狐狸怒怼道，“关我屁事啊！”
    “别忘了你拿走了一半的钱。”
    狐狸意味深长地看向叶观南，用手捅了捅他的胳膊，道，“听到没？”
    叶观南气结，顿时破口大骂道，“关老子屁事啊！跟着你们老子的菊花快爆了。”
    狐狸和桓荒同时笑得前俯后仰，突然狐狸不笑了，他静默地看着桓荒。
    “殿下，其实你没舍弃你自己。”
    桓荒虽还在大笑，但他的眼底有种未曾见过的温柔和坚毅。
    “你说什么呢？老狐狸。”
    “你说谁老狐狸？老鬼！”
    “别忘了，你出生的时候是老子帮你接生的！”
    两人勾肩搭背地往道观去，跟在后面的叶观南一愣，殿下会接生？
    正想着，只见狐狸挥了挥手，“南，快过来啊。”
    叶观南忍不住骂了句粗话，心不甘情不愿得跟了上去。
    还没到道观，叶观南就察觉出一丝不一样的气息，但前面一人一鬼却像没事一样，阔步往前走。
    随着距离的缩短，叶观南仿佛置身于迷雾中，这场像牛奶一样浓厚的大雾环抱着道观，似一个无形的手。叶观南看到道观门口站着一男一女两个纸人，纸人见有客人来似乎眨了下眼。
    叶观南怔住了，再回过神，狐狸和桓荒已经不见了，道观的大雾将两侧的纸人照得影影绰绰。叶观南迟疑地走上前，这时他看到纸人同手同脚地转过身，对他揖了一揖。
    “欢迎客人。”
    叶观南有些傻眼了，他一步上前分别打量起这两纸人。
    都说画纸人不点睛，但这两个纸人画得惟妙惟肖，一双眼珠子滴溜溜乱转。
    更让叶观南诧异的是，他们居然会讲话？
    “你再说一句？”
    “欢迎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