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渐升，身后的小镇离余生二人越来越远。
天帝慢悠悠的迈着步子。余生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好半晌后，前面的人忽地开口：“你的小青果飞出已有几日？”
余生头也不抬，下意识道：“差不多四日，快五日了。”旋即反应过来这问题，接着道：“怎么了？”
天帝缓缓皱眉，道：“这几日可有人联系你？”
余生快步至天帝身侧，扫了眼天帝神色，摇头：“没有。”
天帝言简意赅道：“蓬莱青果，最多半个时辰便可达天界。”
余生一惊，小青果居然这么厉害？！
“所以……”天帝微微眯眼，眸底深邃，一瞬不瞬的望向天际，脚下的步子都慢了下来。
未言之意，余生了然，心底也暗暗留下一丝警戒。
一路无言，余生以为天帝不会再开口时，却听得对方再次开口。
“余生。”
这声音很轻，使得余生都下意识的放柔了声音：“嗯？”
“随吾离开聚窟。”天帝道。
“……”她现在还不能离开，她还要救皂殇。
“你回蓬莱。”天帝又道。
“……”她现在还不能回。
“莫要再寻神鸟山。”天帝继续道。
“……”她必须寻，这是皂殇醒来的希望。
久久未听得回复，天帝停下脚步，侧身直直的看着余生，道：“余生，你觉着现如今的三界如何？”
“四海升平。”余生也停下脚步，对上天帝的视线，回答声音的很轻。
视线相撞，天帝神色肃然，一字一句问的极为认真：“那你，可想毁了三界？”
余生怔然。
天帝回身，提步继续前行，余生默默跟上。
日头渐盛。
良久，天帝的声音再次传来。
“余生。”
“……”
“……莫要再寻神鸟山。”
“好。”
*
海风习习，“哗哗”海浪拍打着礁石，溅起几尺高的晶莹水花，海浪涌到岸边，平添几分宁静温柔。
西海东岸，余生优哉游哉的跟在天帝身后。
若是靠着双腿一步一步的走，要出聚窟洲最少都得好几年，更别说还得渡海。
余生来时，在西海之上就漂了几日，而这次回去因为有天帝在，倒是给她省掉不少事。
譬如，跨过西海就不过几个须臾。
而此刻，她轻轻松松便回到东岸，一切都是仰仗他们平易近人的天帝陛下。
傍晚时分，夕阳西下，金色余晖洒落海面，余生遥遥一望，望向看不到尽头的西海，而那诡异的聚窟洲就在这看不见的尽头。
“还想回去？”前面快余生一步的天帝突然开口，头都未曾回。
余生连连摇头，也懒得出声，她知道天帝能看见。
果然，只听得天帝又道：“当真？”
“当然。”余生也不再装，实话道：“聚窟洲上面太危险了，以我的修为，还是不要去送死的好。”
“依你之言，若是修为足够，你还是会去？”天帝声音微沉。
“……”余生哑然。
“余生。”
“嗯。”
“你可曾去过地界？”天帝忽地道。
余生脚步微顿，虽然很快反应过来的装得若无其事，但天帝还是察觉。
他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余生，语气肯定，道：“你去过地界。”
“……”余生垂眸，默默的点了点头。
“何时？”天帝眉间一蹙。
“天界盛会前几日。”余生老实回答。
“地界之事可与你有关？”
余生缓缓低头，不满的嘟囔：“我要是有这么大的本事，还至于在聚窟洲上受伤吗？”
天帝若有似无的点了点头，转身继续前行。
余生跟上天帝步伐，小心翼翼的掩着那丝心虚。她可没有撒谎，她确实没那么大本事，又没有说和她无关……是天帝自己想象的。
晚霞将海边天际染的通红，余生半边脸都似红非红的，她抬眸望着天帝的背影，忽地道：“天帝陛下为何会在聚窟洲？”
“有事。”天帝未曾回头，神色淡淡。
没听到什么答案，余生也不意外。她瘪了瘪嘴，小声嘀咕道：“地界出这么大的事，天帝不在地界，也不回天界，却在人界四处走动，倒是……挺闲……”
闻言，天帝也不多解释，只是勾唇轻笑。
余生不再继续此问，转了思绪。
……既然，都已经提到地界。
犹豫片刻，她又道：“天帝陛下生于上古六界，可曾见过魔界尊主？”
天帝微不可察的顿了顿步子，淡淡道：“认识。”
刚才随意置之的情绪骤然而逝，余生眼神一亮，行至天帝身侧，按捺不住道：“魔尊是个怎样的人？”
天帝微微扭头，扬眉道：“你怎么突然对魔主感兴趣了？”
余生神色自然，侃侃道：“前些日子天界盛会时，我听闻一些魔界尊主的传闻，所以很好奇，想了解了解。”
天帝勾唇笑了笑，不置一词。
余生继续道：“那样的传奇人物，自然会让人好奇。而且，天帝陛下和那些人可不一样，他们都是道听途说，您可是认识魔尊，真正的见过，肯定比他们靠谱。”
“你这一句一声陛下的，吾可消受不起。”天帝无奈的摇了摇头。
“所以，魔尊……”余生笑意盈盈，好奇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天帝侧回头，抬眸望向霞光遍布的天际，目光悠远，言语间微顿：“亦邪，亦正。”
“如何正？”余生歪歪头，有些诧异。
天帝垂眸，收回视线，没有回答。
余生瘪瘪嘴，又道：“那魔尊还活着吗？”
“已殒。”
那问题问出后，余生便一直仔细的盯着天帝，没错过一丝一毫。所以，她可以确定，那回答的两个字出口时，天帝未犹豫一丝，无比肯定。
“会不会有可能魔尊还活着？”她不动声色的开口。
“不会。”天帝的答案依旧坚定。
余生微微皱眉，不解道：“为何不可能？”这世间的事物总是说不好的，更何况还是魔尊那般厉害和传奇的人物，她不明白为何天帝如此肯定这个人已经死了。
“因为现如今三界安宁。”天帝道。
余生神色一怔，旋即不满道：“天帝方才才说魔尊亦正，现在又为何完全否定他？！如此前言不搭后语，天帝是否一直在骗我！”
“……”天帝被说的一愣，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这句话确实有歧义。
但是，他的确不是那个意思。
见天帝沉默，余生恼道：“天帝是哪句话在骗我？”
天帝：“……”
“是前面的魔尊亦正？还是后面的魔尊会毁坏三界安宁？”
“……”天帝眉宇微挑，扬唇轻笑，道：“放眼这三界之中，怕是只有你和你父君敢如此同吾讲话。”
“……”
余生悻悻移开目光，看向别处。不过，她本就和天帝同位，就算如此放肆，天帝也不能动她。
天帝微微叹息，无奈道：“吾从未说过魔主会毁坏三界安宁。”
“那天帝方才那句话是何意？”余生皱眉。
天帝未答，提了步调。
余生紧随其后，抿了抿唇，随后换了问题：“那.......魔尊好看吗？”
“好看。”天帝扬唇，语气似有些怀念，道：“他是吾数万年来，见过的最好看之人。”
“哦……”余生无所觉的点着头，思及莫玄的模样。
……确实极为好看。
也是她千年以来见过的最好看之人。
“天帝陛下觉着您和魔尊谁好看？”她笑道。
“自然是魔主，吾与魔主是天渊之别。”天帝无视余生看好戏的模样，直言相告。倏尔，他似又想起什么一般，勾唇笑了笑，道：“若是被魔主知晓此问，他定会说吾之相貌也配与他相提并论。”
余生噗呲一笑，对此深以为然。
想起莫玄那目空一切的模样……
若是莫玄在，他定是眉头紧蹙，一脸嫌弃，沉着声音道一句：天帝老儿之相貌也配与吾相提并论。
见状，天帝缓缓拧眉，突然道：“你是否对魔主太过在意了些？”他总觉着余生脸上的笑意并非对一个陌生人一般。
“……”余生一愣。
嘶！
有点儿得意忘形了。
“我就是觉着挺有意思。”她僵着嘴角笑了笑，旋即扯开话头，道：“倒是天帝陛下您，我听着您说这些，感觉您对魔主好像有些尊崇。”
“尊崇？”天帝轻笑，摇了摇头，“吾只言事实，并未参杂旁的情绪。”
余生耸了耸肩，没有反驳。
“好了。”天帝停下步子，负手叮嘱：“吾便送你到此了，一路小心。”
“哦……”余生有些意犹未尽，她还想多问问莫玄以前的事呢。或许，还能从中推测出，莫玄现如今的情况。
天帝点点头，转瞬间便化作一缕青烟，消失在原地。
“……”
余生伫立半晌，望着天际，悠悠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