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终于出来了。”
    缪千厘取下挂在铁链上的神髓吊坠，脸色骤然沉了下来，眸底在一刹那间闪过凛冽危险的寒光。
    被铁链束缚住的‘程锦瑟’僵硬着四肢，眼珠如同刚安装在某种机械上一般诡异的转动。
    她的脖颈突然伸得很长，头颅朝正前方的神髓探去。
    像是感受到某种威压，刻在灵魂深处的恐惧令她不得不收回视线，头颅慌乱地往后退。
    可惜‘程锦瑟’整个身体被铁链禁锢，她只好挣扎起来，嘴里念念有词。
    “不敢冒犯，不敢冒犯荒古大神，但荒古大神的神髓怎会在区区凡人身上……不、不，别杀我，我什么也没做……”
    缪千厘紧拧着眉。
    荒古大神？
    仅是一块神髓的威压，便让这堕巫如此恐惧。
    看来“渡”，比他想象中更加强大。
    “告诉我，你以及你所知道的关于渡的一切。不然……”
    缪千厘把玩着手里的神髓，眉间掠过极为危险的神情。
    堕巫未曾多想，眼下保命才最为重要。
    时间已经过去了亿万年，一块残缺的神髓便能令他神魂俱灭。
    荒古大神的力量，一如既往的恐怖。
    只是，神髓为何残缺至此！
    渡神诛灭众神后，据说去了万千小世界，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神髓居然仅剩这么一点儿？又为什么在这个凡人身上？
    “想好了吗？”缪千厘转身坐在沙发上，不疾不徐地淡淡问道。
    堕巫咬了咬牙，神色愤怒异常。
    区区人类，竟如此张狂，要不是他手里有荒古大神的神髓，他早就……
    半晌，堕巫吐出几口郁气，这才缓缓说道：
    “我是天地孕育而生的一缕灵气，无形无相，应物自然，诸神可取之炼化为自身的力量。荒古时期，天地之浊极为稀少，无浊无杂，任何生灵皆可修炼。我自是不甘心飘渺虚无，只做一缕任诸神索取的小小灵气。
    渡神，荒古最强，便是诸神也要仰望的存在。那时，我便决定，我一定要拜他为师。
    我费尽千辛万苦，终于到达了天之镜，天之镜外，有无数生灵，他们都和我一样，妄想得到渡神的指点，可是我们却都被告知渡神早已携伴侣云游，了无音讯。
    后来我才知道，渡的伴侣居然是个凡人！
    天地怎会孕育出这等低劣的生物，寿命竟不过百年，也无法修炼的物种。更可笑的是，一向强大的渡神居然会爱上这么低等的凡人。你也觉得很好笑对不对？哈哈哈哈……”
    说到这，堕巫蓦然变得激动，嘴里发出一声声嗤笑。
    缪千厘的嘴角同样淡淡一扬，凌厉的黑眸静静地盯着堕巫，一股危险的压迫让堕巫的笑声戛然而止。
    “再说废话，我就让你消失。”
    堕巫收敛了脸上的笑意，这凡人居然让他从灵魂深处感受到一股俱意。
    他莫名其妙地胆怯，顿了顿继续说道：“这又不怪我。在我们荒古，以力量为尊。弱肉强食，没有任何秩序，杀戮每时每刻无处不在。
    神明非常强大，但也异常残忍、嗜血。
    而凡人，不过是更为强大的生灵乃至神明的玩物罢了。
    谁看得起凡人？我们都想着，凡人能有多少年华，渡的伴侣应该很快就会死掉，她死了，渡一定会回到天之镜……后来，我在天之镜外安顿下来，等待渡的回归。”
    “只是我没想到，我们等了一百年、两百年、三百年……渡神始终没有回来，所有的生灵都说，肯定是渡神用了某种方法，温养了凡人的灵魂，让她能够拥有和神明一样无尽的寿命。只要这个凡人呆在渡神身边，她便不会死，渡神一时半会儿根本不会回来。
    荒古之大，若是渡神一直陪着那个凡人，我们又怎么找得到他。
    更可恨的是，那个女人成了渡神的伴侣，低劣的凡人种族，他们的地位一日日提高。
    诸神一贯高高在上，凡人都是屈服在脚趾下的蝼蚁、是低等的奴！
    蝼蚁妄想与神、与其他生灵同等地位，这怎么行？
    我们都期待那个凡人死去。”
    说到这，堕巫疯狂大笑起来，脸部正诡异地扭曲，十分癫狂可怖。
    “我们都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她死了，那个凡人死了！”
    听到这，缪千厘眼中的冷静渐渐褪去，他双唇紧抿，脸色阴沉，一股难以抑制的悲伤和愤怒在心底翻滚。
    “谁杀了她？”他冷冷地注视着堕巫问道。
    “还能是谁？”亿万年了，再次提起当时那一刻，堕巫仍然有种诡异的畅快。
    “是诸神一起杀了她！”堕巫疯狂地哈哈大笑起来。
    “你没想到吧，其实那些神明也一样邪恶！在荒古，神明之所以凌驾于万物生灵之上，不仅是因为他们本就强大，更重要的是，他们有不可战胜的渡神！
    诸神内部也不是坚不可摧的团结，他们同样相互倾轧、相互忌惮，他们比我们更恐惧渡神。
    要知道，荒古之中，凡是渡神所有的，哪怕是一颗灵草，别人哪能沾染觊觎半分。可是，他们居然冒险杀了他最爱的人哈哈哈。
    果然诸神都是残忍的，可以说整个荒古都是疯狂的！都是疯子！
    大家得到消息后的第一反应，不是害怕，这样明目张胆的挑衅，是蔓延在荒古生灵血液里的兴奋，是不可抑制的躁动。
    原来高高在上的渡神，跟我们普通生灵、普通神明一样，他的神威也有被狠狠践踏的一天，也可以被狠狠践踏……”
    堕巫享受地仰起头颅，嘴角扯出扭曲阴暗的笑容。
    “没过多久，渡诛杀众神！在荒古，谁能在力量上战胜诸神啊？他们只好把那凡人的灵魂投入无数小世界，又同时在每个世界制作了一模一样容颜的假人。渡神再强大，他也找不到她哈哈哈……诸神灭了，也给渡神永无止境的痛苦，在某种程度上，还是诸神胜了……
    诸神陨灭，像我这样的生灵自然也被波及，有的受了重伤，有的灰飞烟灭。世界陷入混乱，可渡神竟赐予凡人修炼之法。
    凡人修炼成神，天地新神降临，便有了新的秩序……渡神真是不公平啊，凡人就是低贱，居然让他们有成神之法，不公平！不公平！”
    “疯子，死不足惜。”缪千厘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冷冽，他站起身来，一步步朝堕巫走去。
    诸神胜了？
    渡直到生命最后一刻，都没有放弃寻找。
    他，已经找到她了。
    这世上，没有什么可以战胜渡。